小喪屍


出自專欄《搞笑女的愛情春天》

我是一隻喪屍。

一大清早的,我媽就沖進我的房間,一把拉開窗簾,系著圍裙揮著鏟子沖我吼:「還睡呢?昨天又熬夜瞭是吧?都跟你說瞭少看點手機,耳朵長哪兒去瞭……」

我慢吞吞地起來,她看瞭眼窗外,又說:「人傢隔壁的小禾都吃瞭多少腦子瞭,你還在這等著,等我喂飽你是吧?快出去!」

我實在煩得不行,又不能說話,機械地洗漱好就準備出去躲躲,我媽又說:「把包背上!回來從超市順點菜,白菜芹菜生菜,還有豬肉,要新鮮的!」

「對瞭,地上的腦子別吃,細菌多……」

……

其實三天前,我還是個正常的美少女。

那天正在上物理課,我昏昏欲睡時,聽到外面一陣吵鬧,緊接著,胳膊就被早就感染的同桌給咬瞭。

再醒來,我已經到瞭傢裡。

我媽盯著我,嘆瞭口氣,「聽人說你變成啥玩意來著……喪屍?反正不是什麼正常東西,算瞭,總歸還活著……」

我對我仍舊能聽懂我媽說話且有記憶而感到震驚。

喪屍,不應該是那種沒有一點點意識的行屍走肉嗎?

「你都不知道媽找瞭多久,才在喪屍堆裡找到你,那傢夥,全都在齜著大牙咬人,我一腳踹倒一個,這才把你帶回傢……」

我媽不愧是方圓十裡有名的潑婦,連喪屍都拿她沒轍。

下瞭樓,我扔掉手裡的垃圾,在街上尋找著目標。

肚子倒也不餓,就是看見人就想咬,嗯,除瞭我媽。

小區出去往東五百米就有個大超市,我想先把我媽交代的任務給解決瞭,不然等會兒忘瞭她又得叨叨。

路上碰到瞭嘴巴血淋淋的小禾,她手裡還拎著半個腦子,身上穿著的仍舊是學校的校服。

我沒有跟她打招呼。

這幾天我也發現瞭,有意識有記憶的喪屍,暫時可能就我一個。

別的喪屍就跟那電影裡的一樣,見人就咬,沒有任何的思想。

我除瞭不能說話,行動遲緩,臉色跟喪屍一樣有些青白之外,也和人沒什麼區別。

此外,我的聽覺變得也異常靈敏,但眼神不好,我媽非得說我是看手機看的,我真的氣死瞭。

那我變喪屍也是我看手機看的得瞭。

我感到瞭無盡的孤單,有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想到在這世上以後隻能跟我媽交流,我就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場。

超市周圍非常安靜,正門裡面是鎖著的,好在我知道還有個後門。

這個門很隱蔽,不是老顧客可不知道,我從那條小道擠瞭進去,路上碰到瞭幾個喪屍同伴。

超市裡非常安靜。

我緩慢地向著蔬果區走去,好在也算是爆發不久,加上幸存者們都不敢出來,蔬菜量多種類也多,就是不怎麼新鮮瞭。

我挑瞭幾樣我媽要的,裝進書包裡,又拿瞭幾塊肉,還用塑料袋子包上,大功告成之後,我正欲走,突然看見瞭貨架上大片大片的零食,沉默瞭。

要是以前的我,非得全部給帶走,可如今,我卻沒有一絲絲食欲。

我吃力地嘆瞭口氣表達自己的情緒,身後卻傳來瞭一陣驚呼:「有喪屍!」

我轉過身,看見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她驚訝地捂著嘴,滿眼驚恐,重復道:「有喪屍!」

聽覺靈敏的我被她尖利的嗓音吵得耳朵疼,下意識地就想跑,可被她聲音吸引來的,竟還有一大群人!

「哪兒呢哪兒呢?!」

「沒事,好像就這一隻,兄弟們抄傢夥!」

「亮仔,把你腳邊那個棍子給我!讓我解決它!」

「好嘞!」

我嚇得眼淚差點流下來瞭。

殺我幹嗎?我就是來超市給我媽拿點菜……從變成喪屍以來,我一個人都沒咬過,這都不行嗎!

怎麼辦,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掉,我情急之下,咣當一下跪瞭下去,順便給他們磕瞭個頭。

全場靜默。

「這喪屍幹嗎呢?」

「不知道啊……」

「咋回事?我還沒見過這樣的喪屍……」

「先別動。」為首的男人發話瞭。

他身材高大,留著寸頭,容貌俊朗,穿著一身作戰服,手裡竟然還有把槍。

看樣子像個特種兵。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他蹲下身,試圖跟我交流,我知道這是個活命的機會,連忙點頭。

男人的神色閃過一絲震驚。

我攥緊手上的包,縮著身子轉身就往門邊走,他們並沒有什麼動作,反而是一臉詫異地看著我。

還有幾步就能出去瞭!

在我即將出去的那一刻,身後一記悶棍,差點給我敲暈。

頭上有血流瞭下來。

我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暈,轉過身看見,是剛剛尖叫的那個女的,一臉狠意,「去死吧!」

方才與我說話的男人一聲怒喝:「住手!」

那女人一臉委屈,語氣甚至帶瞭點撒嬌,「怎麼瞭嘛程哥,她是喪屍啊!」

那男人沒來得及說話,在我的身後,突然湧入瞭好幾隻喪屍。

幾人驚慌失措,我趁亂連忙逃瞭出去。

等回到傢後,我媽看見我的慘樣,頓時怒火沖天,「誰幹的?是誰幹的?」

剛剛的委屈終於有瞭釋放的地方,我張大嘴,哭不出聲,眼淚卻一直掉。

「走!帶我去找他!我今天弄不死他,我就不姓錢!」

簡單地幫我包紮瞭傷口,我媽就拉著我沖瞭出去。

「是在超市對吧?!」

我點瞭點頭,我媽嫌我走得慢,幹脆把我扛瞭起來。

生起氣來的我媽比閻王爺還要可怕,喪屍們也不敢過來,我甚至都能看到我媽頭頂上冒著的火焰。

超市後門已經被堵死,我媽去瞭正面的玻璃門,咚咚地敲瞭起來,「是哪個打我女兒?你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裡面,你有本事打我女兒,怎麼沒本事開門啊?開門啊!你有本事開門啊!」

那幾人果然出現瞭。

他們見我媽能說能罵很正常,想要開門,卻被打我那女的攔住瞭,「那個喪屍也在啊!不能開!」

有個留著爆炸頭的男人一把推開她,「你瞎啊?那小喪屍根本就不咬人,她不把自己咬到就不錯瞭!再不放她們進來,等會兒喪屍都被引過來瞭我看你怎麼辦!」

女人不出聲瞭。

門一打開,我媽就指著這群人問是誰打的我,我指向那女人的時候,分明看見她瑟縮瞭一下。

我媽瞇瞭瞇眼,冷笑,「哼,我錢貴蘭的女兒也有人敢打?不想活瞭就說,老娘親自送你上路!」

她沖瞭上去。

好半天都沒有一個人敢攔著。

我媽打起架來是很嚇人的,連我都不敢上前,別說其他人瞭。

叫程哥的那個男人趁機走到我的面前,幽黑的眸子直直盯著我,「你確定是被咬瞭是吧?」

我點點頭。

「那你現在還留有意識對吧?」

我又點點頭。

「嗯。」

他意味深長地看瞭眼我胳膊上的傷口,低著頭,再沒有說一句話。

經過十幾分鐘的激戰後,最終以我媽的徹底勝利而告終。

她捋瞭捋自己亂糟糟的頭發,看著角落裡被打得鼻血橫流一聲都不敢吭的女人,拉著我,「我女兒是笨瞭點,雖然現在成瞭喪屍更笨瞭,但沒人可以欺負她!再有下一次,我就讓你成為我女兒咬的第一個人!」

在這一刻,我眼中我媽的身影不斷變得高大,並且發出瞭耀眼的金光。

「走,回傢吃飯!」

到瞭傢,她又幫我處理瞭一遍傷口,還逼著我吃菜。

人類的食物我實在是吃不下,我媽眉頭一皺,「你吃不吃?你現在成喪屍瞭,腦子沒瞭,吃這些腦子能長得快點,到時候就會變正常!」

「快吃!別逼我扇你!」

我:「……」

因為上次的事,我媽再沒有讓我出過門。

我整天趴窗戶邊上看下邊,急得不得瞭,我媽則邊織著毛衣邊看狗血苦情劇,還非拉著我一起看。

終於,第十五天,傢裡什麼都不剩瞭,我眼前一亮,自告奮勇出去找吃的。

我媽猶豫瞭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將包給我背上,憂心忡忡道:「小心點啊,誰敢打你你就咬他,當人的時候被欺負就算瞭,現在成喪屍瞭還得被欺負……」

我:「……」

我這次換瞭傢超市。

是離我傢比較遠的另一傢。

我用瞭四十分鐘才到瞭目的地,好在這次很順利,蔬菜基本都完瞭,剩下的一些也都爛的不成樣子。

索性我就拿瞭一些罐頭和我媽愛吃的零食,順利出瞭超市門。

我高高興興地往傢走,半路上看見瞭一個人。

是一個少年。

他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

看他的背影應該是個帥哥,我心裡一慌,完蛋,我可見不得帥哥在我眼皮子底下被咬啊!

如今這個樣子的我是沒有辦法提醒他的,看著他不急不緩的樣子,我急中生智,幹脆假裝要咬他追他,讓他趕緊跑去安全的地方。

說幹就幹,我立馬發出瞭自認為很恐怖的聲音。

「呀呀呀!」

然後張牙舞爪地朝他跑過去。

少年聽聞,轉過瞭身。

他個子很高,很清瘦,眉目如畫,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最引人註目的是他的頭發,竟是一頭漂亮的金發。

這是哪個顏色?我也想染!

我對他像明星一般的顏值大為震驚,又突然反應過來:

他咋不跑啊?

非但不跑還停下來瞭?

我瞪大瞭眼睛,就這樣硬生生地跑到瞭他的面前。

他用極好看的眼睛打量我,唇角微微一勾,聲音清朗又有磁性,「你是……喪屍?」

我愣愣地點瞭點頭。

隨後我才意識到瞭問題。

我這一點頭,不就說明我不是真的喪屍嗎?

那我剛剛還嚇他,要是他打我我可怎麼辦?

我心思百轉千回,少年卻靜靜地看著我,隨即眼睛微微下移,長如蝶翼的睫毛密密實實地垂瞭下來。

他應該是在思索著什麼。

遠處有幾個身影,我看不太清,但根據那走位完全可以推斷出來應該都是喪屍,我沒有多想,一下子將少年護在身後,並示意前方有危險,讓他快跑。

他不太明顯地愣瞭一下。

搞啥呢還不跑?

我怕他真被咬瞭,幹脆拉起他的手,用我最快的速度往後方跑。

身後的喪屍越來越遠,我得意地笑瞭笑,扭頭卻看見旁邊的少年氣定神閑。

原來我最快的速度還不如他走路快。

唉。

太傷自尊瞭。

我的心裡默默流下瞭眼淚。

前面不遠處就是我傢瞭,我看這個少年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去哪兒,估計傢裡人都沒瞭,留著他在這等死也太殘忍瞭,心一橫,我直接拉著他往我傢裡走。

不管怎麼樣,先讓他吃頓飯吧,把肚子填飽。

他倒也不反抗,隻是乖乖地跟著我走。樓下有幾隻喪屍,我怕它們攻擊他,他這麼柔柔弱弱的,不像我媽那樣有人見人怕的 buff 加持。

我齜牙咧嘴地展現自己的威力,喪屍們頓瞭一下,怕是真被我嚇到瞭,都繞著走瞭。

我之前坍塌的自尊又被重建。

原來我這麼厲害啊。

少年仍舊很安靜,一言不發,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一出電梯,就看見我媽在門口東張西望,看見我,她皺著的眉頭一松,緊接著又是一頓數落,「不是說瞭讓你快點回來嗎?幹啥去瞭?我尋思著這麼久瞭,你就是在路上爬也該爬回傢瞭吧……」

我已經習慣瞭,她罵完終於註意到瞭我身邊的少年,眉頭又皺瞭起來,上下打量,「他是誰?」

我正琢磨著要怎麼跟我媽傳達剛剛發生的事情,一路上都沒說話的少年突然開口瞭。

「阿姨好,我叫祁慕白,您叫我小白就行。」

我詫異地轉頭看他,他的聲音乖乖軟軟,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本身就長得極好看,加上他特殊的頭發,這麼一來,好像世界上的陽光都聚集在瞭他的身上,讓人移不開一絲視線。

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媽的表情從最初的敵意到懷疑再到猶豫,最後竟露出瞭一臉姨母笑。

「哎呀,這你來也不說一聲,我啥都沒準備……」說著她立馬讓開門,「快進來,外頭涼……」

我:「……」

砰的一聲,門在我面前關上瞭。

帶過來的風吹動瞭我的頭發,我眨著眼,根本沒反應過來。

幾乎立刻,門又開瞭,我媽拉著臉瞪著我,「不進來幹嗎?等我請你呢?」

我:「……」

我的媽呀!你把門關瞭我咋進來?從門縫裡飄進來嗎?

一進去,我媽就把我包給奪瞭過去,在裡面翻啊翻,翻出一些零食,遞給瞭祁慕白。

「阿姨傢也沒啥吃的,就這糟心閨女今天外面找的,小白,多吃點啊,看給孩子瘦得……」

我:「……」

我徹底迷茫瞭。

不僅我媽變得不像我媽瞭,祁慕白也跟我剛遇到的時候不一樣瞭。

他笑容溫暖,有禮有節,「謝謝阿姨。」

乖巧得像一個三好學生。

我有點懷疑這個世界。

太玄幻瞭。

「杵著幹嗎?過來吃點東西,還讓我請你啊?」

我:「……」

我機械地嚼著我媽剛給我開的罐頭。

其實我基本是不餓的,就是想咬人,但我有意識,完全可以控制住。

我媽可不管什麼喪屍不喪屍的,不吃飯就不行,一頓不吃好像就活不瞭瞭,非得看著我吃瞭她才安心。

我這吃瞭也沒法消化,過一會兒都得吐出來。

我本來想跟我媽解釋來著,又沒法說話,扭來扭去地半天悶不出一個屁,還會被當作不聽話挨削。

「阿姨,她……是喪屍嗎?」祁慕白突然發問,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我媽點點頭,「剛爆發的時候在學校裡被感染的,但她跟別的喪屍不一樣,從來不咬人,也能聽懂人話……」說著她嘀咕,「這當人的時候總聽不懂人話,成瞭喪屍反倒能聽懂……」

我:「……」

「這樣啊,」祁慕白點瞭點頭,沉默瞭片刻,問道,「那她叫什麼名字?」

「姓錢,隨我姓。她爹在我懷她的時候外面找女人,沒幾個月就半夜喝醉車禍死瞭,賠瞭一大筆錢,可給我高興壞瞭,我為瞭慶祝,給她取名錢賀喜。後來她姥姥覺得這名土,就改瞭,現在叫錢哆哆,聽著也招財……」

下午的時候,我在房間睡得好好的,我媽突然叫我起來,「你搬到隔壁那屋裡去,你這屋陽光充足,給小白住,你一個喪屍也不需要愛光線……」

我都沒有表態,我媽就在屋裡噼裡啪啦地開始收拾東西,不一會兒就把我東西都扔瞭出去。

「自個兒拾掇,我給小白鋪床。」

看著地上一大堆的東西,我無助地抬頭,正巧看到那少年抱胸靠在墻邊,對著我邪邪地勾起瞭唇。

我愣瞭一下,心裡突然有種引狼入室的感覺。

是錯覺嗎?

我媽今天的表現讓我非常憤怒。於是我打算跟她冷戰。

我故意將動靜弄得很大,以表達我的不滿,我媽卻絲毫沒感覺到,反而悄悄湊瞭進來。

「哎,閨女,」我聽到我連頭都懶得回,聽到我媽關瞭門,賊兮兮地說,「你擱哪兒弄來這麼俊小夥?這也太好看瞭,媽活瞭這麼多年見到的好看的不少,但還是第一次見著這麼好看的……」

我:「……」

「也不瞞你說,媽當年跟你爸在一塊,就圖他長得好看,我看這小夥子長相萬裡挑一,基因頂好,也無親無故的,媽把他留下來,你努努力拿下他,以後給媽生個漂亮孫子……」

我詫異地看向她。

這娘們在說什麼狗話?

我才十八歲啊!

我媽好像看出瞭我在想啥,「咱現在也不急,你也還小,留個幾年有感情瞭,到時候不就順理成章嗎……」

得。

我跟她已經沒什麼可以交流的瞭。

將手頭的活計一扔,我三兩下就把她推瞭出去。

老糊塗瞭簡直是。

現在這種情況,都快世界末日瞭,別人都想著怎麼活下去,她倒好,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唉。

也怪我,遺傳瞭我媽的大 sai 迷體質,瞅見帥的就沒控制住,直接給帶回傢裡瞭,現在搞成這樣,連自個的房間都沒守住。

我坐在椅子上,打開手機,找到瞭自己喜歡的那部劇,整個過程足足花瞭十分鐘。

因為現在網絡不太穩定,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的,我便提前都下載瞭,這樣看著也流暢。

一集還沒看完,門外又有人敲門。

我以為是我媽,十分不耐煩地開瞭門,門外站著的,竟是祁慕白。

他斜地倚在門框上,沖我挑瞭挑眉,「錢……哆哆?」

我對他現在沒有什麼好臉色。

是他搶走瞭我最愛的房間!搶走瞭我媽本就對我為數不多的愛!

他倒也不介意,也是,誰能從一個喪屍的臉上看出啥情緒啊。

「喪屍還會看手機,可真好玩。」他旁若無人地進瞭我的房間,看瞭眼我的手機屏幕,「苦命女人馬桃花?第三百七十二集?」

我:「……」

他垂著眼睛看瞭我一眼,涼涼地說:「你也夠有耐心的。」

我:「……」

我忍無可忍,不經同意進我房間就算瞭,還隨意嘲笑我最愛的劇,我憤怒地指瞭指門口,讓他滾出去。

男孩輕輕笑瞭一下。

他歪瞭歪頭,順從地往門口走,經過我身邊的時候,突然開口:「還真是隻特別的小喪屍呢。」

我對他使用的量詞非常不滿。

什麼叫「隻」?

分明是我把他從危險之地救瞭出來,現在還留在瞭我傢,吃我的零食住我的房子,他不感激我就算瞭,還拽得跟啥一樣,好像我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人。

於是我憤怒地睡著瞭。

成為喪屍之後,雖然不咋吃東西,但我睡眠挺不錯,甚至比以前還能睡,要是我媽不叫我,我覺得我能睡個一天一夜。

仍舊是同一時間,我媽就像個人體鬧鐘一樣準時闖進我的房間,「起床!小白都幫我做好早飯瞭,你看看人傢,再看看你……」

無論是成為人還是成為喪屍,我都逃不過被攀比的命運,我心裡嘆一口氣,也算是認命瞭。

今天的早飯是簡單的菜餅子,還有小米粥。

是我沒成為喪屍之前最喜歡的搭配。

物是人非啊。

我隻能味同嚼蠟,看著祁慕白吃得津津有味,「阿姨手藝真好!」

我媽大喜過望,唇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還把我這邊的盤子往祁慕白那邊推瞭推,「多吃點啊小白,你太瘦瞭,我閨女那體格子,估計能分兩個你……」

過分瞭吧?我有這麼胖?你說你的是你自己吧?

吃完飯,祁慕白自告奮勇去洗碗,一口一個阿姨把我媽哄得團團轉。

他一進廚房,我媽就鬼鬼祟祟地在我耳邊小聲說:「怎麼樣?不錯吧?我覺著這小夥比你那些同班同學好多瞭,現在末日嘛,人都變喪屍瞭,咱仨就好好生活,也能給咱老錢傢留個後……」

我:「……」

你是不是忘瞭?你女兒也是喪屍啊,咋生孩子?給你生個小喪屍孫子嗎?

退一萬步來說,我就算能生,也不跟這個心機綠茶男生!

我心裡激烈抗議,我媽可看不出來,她一直自顧自地說,好像已經成板上釘釘的事瞭,直到祁慕白出來。

「阿姨,我都收拾好瞭,」他將挽起的袖子放瞭下來,「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沒瞭沒瞭,」我媽展現出瞭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慈愛,「去緩緩,反正現在也閑,對瞭,哆哆那屋有電腦,密碼是 12345678,她腦子簡單記不瞭復雜的,你要無聊就玩玩,也不知道有沒有網……」

電腦!

我猛地一顫,受到的沖擊好像比那天被棍子打還要嚴重。

電腦那是能給別人玩的嗎?!我裡面存的那些東西隨便一樣拿出來都得讓我社死一百年啊!

怪我太大意瞭,我所有密碼都是這個,我媽都不用問就知道,要是有機會,我要改掉!全都改掉!

根本來不及阻止,我眼睜地看著祁慕白答應著並回瞭房,關門的聲音像一顆導彈,突兀地就炸在瞭我的心裡。

我媽也回瞭房追她的劇,隻有我一個人在客廳,仿佛殺瞭人一般慌張。

絕不能讓他看到!

我連忙挪瞭過去,敲響瞭他的門。

「怎麼?」

祁慕白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雖然是這樣問的,可他眼神清明,並沒有一絲意外,一副盡在掌握中的樣子。

我下意識地先望向瞭電腦的方向,奈何祁慕白身形高大,將我擋得嚴嚴實實,我急得不行,便笨手笨腳地跳瞭一下。

這一跳,離地僅有三公分。

祁慕白被我逗笑瞭,他一臉調侃,「你到底是喪屍還是僵屍啊?」

我心想著關你毛事,趁他不註意一把推開他,他也沒管,就這樣看著我走到瞭電腦跟前。

沒有開機的痕跡。

他應該還沒來得及看。

我松瞭一口氣,祁慕白慢悠悠地從我身後走瞭過來,「你在找什麼?」

我有些心虛,搖頭的動作還沒做完,就聽他語調微微上揚,「男高的秘密情事?三位先生的遊戲?樂可?」

他每說一個,我的心就咚的跳一下。

他怎麼知道的?明明他還沒看啊。

我整個人都亂瞭,想來想去,唯一的解釋就是,在我媽說之前,他就已經看過我電腦瞭。

所以……他是怎麼知道密碼的?

疑問一茬接一茬,面前的少年皺瞭皺眉,「本來就想看看新聞,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太顯眼瞭……」

我:「……」

沒什麼可掙紮的瞭。

現如今,我也隻有一個願望。

我打開電腦,在屏幕上艱難地打下瞭五個字:

別告訴我媽。

少年仍舊是那樣的漫不經心,他看著我,笑瞭。天真又邪惡的笑。

「那你求我啊。」

可惡!

我無比後悔撿來瞭這個狗東西,給自己造成瞭這麼多的麻煩,少年斜睨著我,笑容逐漸變得危險,「罵我?」

我猛地抬頭!

他他他他怎麼知道的?!

「狗東西?」

臥槽!

我徹底驚瞭。

他會讀心術嗎?

「你想得對,所以以後註意些,我生氣瞭,後果很嚴重的哦。」

他能聽到我心裡的話!

明明是我救的他,他在我媽面前裝得那麼乖,背地裡又偷偷欺負我,我火氣直冒,索性在心裡大罵:「去你的,你恩將仇報!」

祁慕白冷笑,「你這隻喪屍膽子倒挺大。」

聽得懂也好,倒也省事,我也不用憋著瞭,「哼,你少給我嘚瑟,你再欺負我,我就咬死你,讓你也變喪屍!」

他眼底的趣味逐漸變濃,隨後擼起袖子,線條流暢的小臂暴露在我的面前,蠻不在乎地說:「咬吧。」

他這個舉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這人是不是瘋子啊……

可我話都說出來瞭,現在退步好像顯得我很孬……

糾結片刻,我抓起他的胳膊,一口咬瞭上去。

我沒有真咬。

我想著他應該自己會退卻吧,被喪屍咬得多恐怖,但他巋然不動,反而興致勃勃地看著我。

得,真遇到瘋子瞭。

我認輸。

他盯著自己胳膊上我留下的一圈口水印,皺起眉,「真臟。」然後在我衣服上擦瞭幾下。

我:「……」

自那天之後,我就已經將祁慕白劃為不正常人一類瞭,平時能躲就躲,盡量少交流。

傢裡的物資又一次空瞭。

外面喪屍泛濫成災,祁慕白自告奮勇:「阿姨,我去給咱們找物資吧。」

我心裡忍不住罵他綠茶男,幾乎同時,我就收到瞭當事人涼涼的一瞥。

我嚇得一抖,在旁邊乖乖裝起瞭死。

我媽立馬反對:「那不行,多危險啊……你看你柔柔弱弱的,怎麼可能是那些喪屍的對手……」

呵,身體柔不柔弱我不知道,心確實是挺黑的。

祁慕白又看瞭我一眼。

我:「……」

「沒事阿姨,怎麼說我都是年輕人,不可能讓您出去冒險……」

經過一番極限拉扯,最後我媽讓瞭步,「那行吧,你把那丫頭帶上,關鍵時刻給你擋擋……」

這個傢我是一分鐘都待不下去瞭!

我們的這個小區,也不知道為什麼,基本沒啥喪屍,我倆安全地到瞭門口。

我看電視上說,如今正是最危險的時候,祁慕白雖然跟我不咋好,但我也沒法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喪屍咬,回傢瞭也沒法跟我媽交代。

我能力不咋地,可至少還是隻喪屍,就像我媽說的,關鍵時候給他擋擋也行,反正我也不會死。

想到這,我勇敢地站在瞭他的面前。

祁慕白見狀,輕笑瞭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我倆這趟沒找到啥東西。

附近超市裡的都被搜羅完瞭,我們也不敢走太遠,我怕保護不瞭祁慕白。

想到我媽馬上就要挨餓瞭,我就擔心得要命。

我垂頭喪氣地走著,也不知道要去哪兒,卻突然被祁慕白提溜著領子一下子拎瞭起來,「走這邊。」

我詫異於他的力氣竟然這麼大,輕易地就能拎起我,又抬頭看到面前這條沒走過的路,不由得在心裡發出瞭疑問,「去哪兒?」

祁慕白也沒回答我,隻是領著我走。

從我們出來到現在,我們這一路竟沒遇到一個喪屍。

我奇怪得很,祁慕白卻突然說:「這附近應該還有一路人,把喪屍都引走瞭。」

也有道理。

我倆走瞭有一個小時瞭。

我因為身體條件受限,走得很慢,祁慕白看似走得快,但總能跟我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

應該也在暗戳戳地等我吧。

肯定他自己也害怕。

切。

我們走過瞭一條小路,又穿過瞭一片小樹林,在我極度懷疑的時候,面前竟出現瞭一棟樓。

「這裡面有。」

他走上前,在門口的一塊小屏幕上輸入瞭一串密碼。

「您已成功解鎖。」

伴隨著一聲提示,一道道門鎖漸次打開。

我將信將疑地推開門。

一樓都是空著的,祁慕白揚瞭揚下巴,「二樓。」

一上二樓,我就驚呆瞭。

二樓的商品琳瑯滿目,絲毫沒有來過人的跡象。

我大喜過望,在心裡問他:「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祁慕白低著頭,他的身影被透過窗子的夕陽打上瞭一層金邊,漂亮的金發跟光線完美融合,連帶著整個人都沉靜瞭下來。

像漫畫裡的美少年。

我突然冒出瞭這個想法。

怕被他又聽到,我低下頭,連忙搜羅起瞭吃的。

這裡應有盡有,就連純凈水都堆滿瞭一整片區域。

直到包塞得沒有一絲空隙,我才依依不舍地打算離開這裡。

我不咋認路,一出去就亂走,祁慕白又把我拎過來,「這邊。」

他這樣把我拎來拎去的,讓我很沒有尊嚴,我憋著股氣跟他走,卻聽到瞭一道熟悉尖利的聲線,「是那個喪屍!」

這聲音……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

果然是她。

之前打過我又被我媽揍的那女人。

真是冤傢路窄啊。

對面大概有七八個人。身上都是血跡,一片狼藉。而且跟上次的完全不是一夥人。看來她又投靠別人瞭。

在這個環境下,比起喪屍,我更怕的是人類。

我忍不住咽瞭咽口水。

那女人臉色逐漸猙獰,對著我說:「哼,你害我那麼慘,我看這次誰還來救你!」

說完,她挽起瞭旁邊男人的手臂,一副嬌小可人狀,聲音夾得讓人頭皮發麻,「黑疤哥哥,就這個喪屍,差點咬死我,你可要為我報仇啊嗚嗚嗚……」

大姐,我啥時候咬人瞭?是你差點打死我啊!

男人個不高,皮膚黝黑,臉上一條很長的疤,一看就是個狠角色,「一隻喪屍而已,剛剛那麼多不都被我們解決瞭,看我怎麼為你出氣!」

祁慕白說得不錯,果然是有另一路人,但我沒想到會是這個仇傢。

我嚇得腿都在抖。

看瞭看身後雙手插兜氣定神閑的祁慕白,我一咬牙,擋在瞭他的前面。

他們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反正我是喪屍,也沒痛覺,死就死瞭,隻希望祁慕白能活著回去,照顧好我媽媽。

想到再也見不到我媽瞭,我就忍不住流下瞭眼淚。

黑疤看見我的動作,一愣,隨後驚訝道:「這喪屍……還會哭?」

他的手下在身後道:「何止呢,大哥你看,她還保護她身後那個小白臉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玩的喪屍!要不我們捉住她,說不定還能得到什麼好處……」

「我看她長得還不錯,要不……嘿嘿,我這輩子,什麼人都睡過,就是沒睡過喪屍呢……」

越聽他們的話我越怕,我知道自己沒法活下去瞭,強忍著眼淚轉過身,抓住祁慕白的手,在心裡大聲說:「我拖住他們,你先走,要好好活下去,反正我不會疼,我不怕。你千萬別跟我媽說我死瞭,就說我走丟瞭……」

祁慕白面無表情地垂著眸子,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都閉嘴!」黑疤一聲怒喝,隨後拿著槍瞄準瞭我,「管那麼多幹嗎,一槍崩瞭就行瞭。」

我死死擋在祁慕白面前,閉緊眼睛,分毫不動。

砰的一聲,預想中的被子彈穿透的畫面沒有出現,反而來瞭一聲慘叫。

我睜開眼,看見那黑疤腿上中瞭一槍,正抱著腿嗷嗷叫,我大驚,卻聽耳邊的少年聲線輕柔,宛如嘆息般道:「你們是在……找死嗎?」

這話……聽著是挺霸氣的。

不過,現在是裝逼的時候嗎?!

趁著那夥人愣神,我心裡對著祁慕白大喊:「還不快跑!我跑不快,趕緊把我抱起來跑!」

要是不用必須死的話,其實我也是不想死的。

祁慕白:「……」

然後他真帶我跑瞭。

怎麼也是帥哥靚女組合啊,這麼唯美的場面,必須得配上偶像劇裡超級炫酷夢幻的公主抱吧,再不濟也背著也行,他倒好,直接跟我媽一樣,把我扛起來跑瞭。

我:「……」

祁慕白看著文文弱弱的,沒想到肩上扛一個人跑起來也不含糊,都這麼久瞭,把那些人甩掉不說,連氣都不喘一下,就跟鐵人一樣。

我大感震驚,可惜他的肩膀比我媽瘦多瞭,硌得我肚子特不舒服,我覺得都這麼遠瞭他們也追不上瞭,就拍瞭拍他的背,示意放我下來。

祁慕白從善如流,他抱胸看著我,說:「怎麼?知道自己重瞭?」

呵呵,去你的!

他皺起瞭眉,「誰教你說臟話的?」

關你屁事!

祁慕白:「……」

我倆順利到瞭傢裡。

我媽看著豐富的戰果,眉開眼笑,「我傢小白可真能幹!想吃什麼好吃的,阿姨給你做!」

我:「……」

那我呢?合著我就白跑一趟唄?還有,這些都是直接就能吃的,需要你做?

我媽理都不理我,拿瞭倆罐頭,就跑廚房去瞭,三分鐘後,她端著兩個盤子出來瞭,我看瞭一眼,不就是把裡面的東西熱瞭一下嘛。

我剛準備拿筷子,我媽就說:「以後你別吃瞭,小白說喪屍不能吃東西,吃進去瞭還得吐出來,你說你是不是傻?自己不知道說的嗎……」

我沉默瞭。

你說我怎麼不說?我也想說啊,我啊半天我什麼都啊不出來,遲一會兒還會挨你打,你知道這對一隻小喪屍的傷害有多大嗎?

退一萬步講,我說瞭你信嗎?

你肯定又會說我為瞭不吃飯找借口,確實,我當初找瞭好多借口騙瞭你所以失去瞭信任,但這什麼時候瞭,我都成喪屍瞭騙你幹嗎?

你就隻相信你的小白!

我非常不滿,氣憤地回瞭房間,還不忘重重摔一下門。

哼!

在喪屍危機爆發一個月後,人類逐漸習慣瞭這突然惡劣的生存環境,同時,也發生瞭一件大事。

少數的幸存者們,竟然進化出瞭異能。

看著電視上的報道,我瞪大瞭雙眼。

異能?

怎麼成科幻劇本瞭?

可又仔細想想,連喪屍都出現瞭,還有什麼不可能?

電視上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正侃侃而談:「目前我們發現的異能隻有幾種。火系,水系,風系,木系,土系和電系。不排除還會有其他類型的異能出現,但這對我們人類來說並不是好事,因為,極有可能,喪屍也都在進化著。」

我媽正織著毛衣,聽到後問我:「你進化沒?」

我搖搖頭。

她又問祁慕白:「小白,你呢?」

祁慕白正靠在窗戶邊喝水。

他看著電視,整個人很平靜,可他的表情,乃至整個人的氣場都十分奇怪。就連握著杯子的力氣都極大,指尖也泛瞭白。

「小白?」我媽又叫瞭一遍。

這次他反應過來瞭,跟往常一樣笑著說:「怎麼瞭阿姨?」

「這上面說有人進化出異能瞭,你覺得你有不?」

「沒有呢。」他說。

見我一直盯著他,祁慕白突然笑得燦爛,「哆哆進化沒?」

我不知道怎麼瞭突然瘆得慌,我媽一臉鄙夷,「我剛問瞭,她沒,她怎麼可能會進化,能成現在這樣就不錯瞭……」

祁慕白意味不明地笑瞭笑。

當晚我就發瞭高燒。

我尋思我這是被祁慕白嚇的。

我媽擰瞭塊冰水裡泡過的毛巾蓋我腦門上,急地嗯嗯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這咋瞭?喪屍怎麼還發燒呢?小白你知道咋回事不?」

祁慕白站在我旁邊。不慌不忙,看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樣子。

「阿姨,別擔心,有我在呢。」

我看著他,越看越模糊,隨後就失去瞭意識。

不知道過瞭多久,我又醒瞭,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竟是祁慕白。

外面天黑著,不知道幾點瞭,他守在我身邊,看見我醒瞭,問:「怎麼?還不舒服嗎?」

我在心裡說:「我想喝水。」

祁慕白從桌上倒瞭一大杯水,扶起我,喂到我嘴邊,「慢點喝。」

我心想著咋感覺這人變好瞭,嘴上咕咚咕咚幾下就把水給喝光瞭,祁慕白看著空空的杯子,歪瞭歪頭,「現在都能喝水瞭嗎?」

他這一說我就突然意識到瞭。

對啊,我不需要喝水的啊,為什麼今天就突然想喝瞭呢?

我疑惑不已,祁慕白又扶著讓我躺下,看瞭看表,「時間還不到,繼續睡吧。」

我以為我再睡不著瞭,沒想到眼睛一閉,一分鐘沒到就來瞭睡意,不多久就徹底睡瞭過去。

我久違地做夢瞭。

我夢到小的時候上幼兒園被別的小孩打,我媽直接領著我堵那小孩讓我打回來。

還有我上五年級的時候,嘴上一直念叨著想要全套的迪士尼公主玩偶,我媽罵我讓我把心思花在學習上,結果她偷偷兼職瞭一個月真給我買瞭。

還有初中畢業沒考好,我考瞭個很一般的高中,我媽說我沒出息,這麼點事就擔心成這樣,說就算我考倒數第一也比所有人強。

她從不過問我的成績,我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

班主任找她說我退步瞭,我媽理直氣壯,說我隻要不是犯瞭品德原則問題就不用找她。

我媽真的很好,從小到大我所有的朋友都羨慕我有這樣的媽媽。我也終於明白瞭,她為什麼要留下祁慕白。

我高一暗戀過我們學校的校草,跟人傢表白瞭。被拒絕就算瞭,那校草還把我跟他表白的事在學校大肆宣揚。

我徹底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找我媽,我媽找到校草並教訓瞭他,我那個時候抱著她哭,惡狠狠地發誓,將來一定要找個比他帥一百倍的男朋友!

原來我媽記下瞭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我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我在夢裡哭,耳邊傳來我媽的聲音,「哆哆!哆哆!」

模模糊糊地睜開眼,我看見瞭我媽那張臉。

我號啕大哭,「媽媽!我愛你!」

我媽愣住瞭。

「哆哆,你……」

我還不知道發生瞭什麼,抬頭看見那邊勾著唇角的祁慕白才清醒瞭幾分,「咋瞭?」

我媽哆哆嗦嗦,「你……你咋會說話瞭?」

我一愣。

我剛剛……說話瞭?

「我會說話瞭?」

「會瞭!」我媽開心壞瞭,她看向祁慕白,「哆哆會說話瞭!」

「是啊,阿姨。」他意味深長笑瞭笑,像是在自言自語,「還真是奇跡呢。」

這麼久沒說過話,這一恢復我至少得過過癮吧。

「媽媽,媽媽,媽!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

「沒有物質的愛情,就是(重音並喘氣)一盤散沙,都不用風吹,走兩步路就散瞭!

「祁慕白,我會說話你很失望對吧!我告訴你,別妄想搶走我媽,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你!

祁慕白:「……」

我媽:「閉嘴!」

她邊擦桌子邊嘀咕:「還不如繼續不說話呢,這嘰嘰喳喳的吵死人瞭,耳朵都起老繭瞭,小白,她要是再吵就用膠帶把她嘴給封瞭!慣的毛病!」

我:「……」

沒事,我這兩天被那個夢感動瞭,在我心裡跟我媽的關系還處於蜜月期,我可以忍受,沒事。

晚上,我媽洗衣服的時候,我賊兮兮地湊過去,「媽!」

「放!」

「我已經知道瞭。」我猥瑣一笑。

我媽把洗衣液倒進去,「你知道什麼瞭?」

「就那個,你把祁慕白留著,是因為當年校草那事我說的話吧?」

「什麼校草?」我媽尋思瞭一會兒,總算想起來瞭,她鄙夷地看著我,「就你丟人那事啊?」

我:「……」

「我還沒想到這茬呢,不跟你說瞭嗎,我就喜歡漂亮的,小白長那麼好看,萬裡挑不著一個,能輕易放跑瞭?這基因,至少得跟你生七八個孩子再放他走!」

我:「……」

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我 emo 瞭。

對我媽的濾鏡也徹底散去,並同時黑化成瞭鈕鈷祿·哆哆!

一出去,就看見祁慕白在客廳,我嚇瞭一跳。

我媽聲音不大,這裡離洗衣房也遠,他應該沒聽到吧?

為瞭保險起見,我還是很隱晦地試探瞭一下他,「你聽到啥沒?」

祁慕白正坐在沙發上,穿著衛衣的他盡顯青春活力,金色的頭發垂在前額,長腿隨意地搭在瞭茶幾上。

「你你你我要告狀!」好不容易抓住瞭他的把柄,我立馬把我媽叫出來,「媽!你快來看,祁慕白在幹壞事!」

等我媽一出來,祁慕白已經收回瞭腿,乖乖地在那兒坐著,一臉無辜,「怎麼瞭,阿姨?」

這種乖乖男的模樣連我都扛不住,別說我媽瞭。

她慈愛地笑瞭笑,「沒事,你繼續玩。」說完就狠狠瞪瞭我一眼,回去瞭。

我:「……」

「綠茶!」

我媽一不在,祁慕白就恢復瞭本性,他邪邪一笑,「要長記性哦,可不能再隨便告狀瞭。」

說完,他拿出手機,又將腿搭在茶幾上打起瞭遊戲。

我氣得咬牙切齒,遊戲裡的聲音又很吸引人,便沒骨氣地悄悄湊瞭過去。

看著他玩得這麼過癮,我也手癢瞭,想下載一個玩一玩,又不知道是啥遊戲,隻能厚著臉皮問他:「這個……是啥啊?」

祁慕白:「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

眼睜睜地看著他又打完一局,我忍不住罵:「告訴我你能死啊?這麼小氣……」

祁慕白:「不會告訴你的。別打擾我。」

沒事沒事,小不忍則亂大謀!

硬不吃,那就試試軟。

我厚著臉皮湊過去坐在他身邊,他手上的動作頓瞭下。我又挨得近瞭些,一狠心,抱住瞭他的胳膊。

祁慕白的身體僵住瞭。

我幹脆把他當我媽一樣撒嬌:「說一下嘛說一下嘛,哥哥,你就給我說一下嘛。」

嘔!yue 瞭。

就算不成功也能惡心一下他。

遊戲裡從來都沒死過的小人突然死瞭。

祁慕白的手指頓在屏幕上,良久,他扭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突然變得幽深。

我毫無來由地心裡突然一慌,立馬放開瞭他。

「你看什麼看?不說就不說嘛……」

我立馬站起身,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虛,「我去睡覺瞭,隨便你幹什麼……」

祁慕白也恢復如常,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我看他穿的得人模狗樣的,想起剛遇到他的時候他都沒帶行李,到瞭我傢後也不知道突然哪來的衣服鞋子,多得能天天換都不重樣,便好奇問他:「你這衣服哪兒搞的啊?」

祁慕白玩著遊戲,頭也不抬,「不告訴你。」

切。

自那天發燒之後,我變得正常瞭許多。

能吃能拉,不過吃的並不多,跟我之前的胃口相比簡直是不值一提。

連帶著走路速度也快瞭些,雖然比不上正常人類,但也好很多瞭。

還有臉上,已經沒瞭那種青白的死氣,光從外表來看,都看不出來我是喪屍瞭。

我媽看著我問道:「那她現在到底是人類還是喪屍啊?」

祁慕白遲疑瞭一下,「是喪屍。但她或許有些特殊……」

正說著,電視裡的播報員臉色慌張,「最新消息,目前很多人反應喪屍的力量和速度大幅度提高,變得更加難以應對,看來,祁博士的猜想是對的,人類進化的同時,喪屍也進化瞭,我們即將面臨著更嚴峻的生存挑戰……」

我媽咽瞭咽口水,「咱吃的還夠吧……這段時間先別出去瞭……」她說著看向我,「你也是,現在都變得跟人一樣瞭,喪屍要是不認得你,把你吃瞭就完瞭……」

我心想也是,好不容易變得正常點,還是活下去比較好。

好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再出去。

電視信號時而有時而沒,我整天趴在窗子上看啊看,發現外面已經亂成瞭一鍋粥。

在這末日之下,道德與法律秩序不再存在,在力量為王的世界中,人類醜陋的嘴臉悉數展現瞭出來。

各地大幫小幫湧現出來,以往被社會唾棄的兇惡分子因為自身的異能強大,竟成瞭一個個小首領,他們為非作歹,無惡不作,不斷吸收有異能的強者,壯大團隊,以穩固自己的力量。

那些沒有異能的人,尤其是更加弱勢的老弱婦孺,成瞭整個團隊的拖油瓶,便被無情地拋棄,淪為一個又一個犧牲品。

看著不遠處的幾個異能者不停地戲耍欺負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和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我憤恨不已,但又沒有一點點辦法。

要是之前,我肯定二話不說就報警,可如今沒有警察,我更沒有拯救他們的能力,貿然行動還會連累媽媽和祁慕白。

重重地嘆瞭一口氣,祁慕白不知道何時出現在瞭我身後,他看著樓下的場景,笑瞭笑,「人類比喪屍更可怕呢。」

我無力反駁。

他說得很對。喪屍至少不會同類相食,可人類會。

我有點悲觀,「你說我們是不是明天就要死瞭?」

祁慕白涼涼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樓下的那些人越來越過分,我眼睜睜地看著一老一小被欺負得頭破血流,他們還在哈哈大笑,一口一個老東西,我被氣哭瞭,「要不要臉啊,氣死瞭,我要是不看就好瞭,現在搞得我這麼難受……」

祁慕白:「……」

「還踩小孩子的臉,真不是人,太惡心瞭嗚嗚嗚……」

我不自覺地握拳,把自己都掐疼瞭,祁慕白皺著眉頭,「把手松開!」

我憋著氣沒處發,索性跟他發泄瞭,「關你屁事!要你管!」

祁慕白:「……」

過瞭片刻,他突然說:「你現在看看。」

我淚眼蒙矓地一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幾個喪屍,看著還挺厲害的,那些人的異能此刻顯得格外沒用,三下五除二就被喪屍整死瞭。

我大為震驚,都沒反應過來發生瞭什麼,喪屍們就走瞭,留下一老一小在原地打哆嗦。

我看向祁慕白,他一直看著我,薄唇緩緩吐出幾個字:「真沒出息。」

我:「……」

日子就這樣毫無波瀾地往下過著,到瞭月末,我們隻剩三天的口糧。

我媽愁容滿面地嘆著氣,「看來在這躲著也不是辦法瞭……」

我想瞭想,自告奮勇,「媽,我是喪屍,吃得少,你倆別吃瞭,把這些都給我吃,我能吃半個月……」

我媽:「……」

祁慕白:「……」

「錢哆哆是不是我這幾天沒揍你你皮癢瞭?啊?」我媽擺出瞭雙手叉腰的陣勢,我頓覺不妙,在祁慕白鄙夷的眼神中,悄咪咪地回瞭房。

正一籌莫展之時,又傳來瞭一個消息。

B 市建起瞭第一個幸存者基地,全國各地的幸存者都可前往。

我媽大喜過望,查瞭下地址,發現離我傢還挺近。

「要不……我們去看看情況?」

我對這個決定十分贊同,畢竟怎麼說也算是有個庇護所瞭。

祁慕白也沒什麼意見,我們當天下午就出發瞭。

為瞭能安全抵達,我媽給我們都全副武裝,還一人準備瞭一個武器。

一路上倒也非常安全,沒遇到啥喪屍。

我不得不感嘆,這運氣可真不錯。

基地建在原先 B 市的市中心,建築面積宏大,估計花瞭好久才建成的。

門口有人把守,見我們靠近,立馬問道:「是幸存者嗎?」

我媽連忙大喊:「是!都是正常人,不信你們看!」

守衛招瞭招手,裡面有個人拿著一臺機器出來瞭,照著我們仨就是一通掃描,我心裡捏瞭把汗,就怕發現我是喪屍。

誰知掃描完,那人說:「一切正常!」

我松瞭一口氣。

大門終於打開,我媽千恩萬謝地拉著我們進去,隨後那些人又把我們帶入一個房間,裡頭有個留著小胡子的人,問我們:「你們之中誰有異能?」

我媽一愣,「沒有,我們三個都是普通人。」

小胡子的神色露出一抹顯而易見的失望,「那你們就去 F 區吧。」

我不知道 F 區是啥,隻覺得有點偏,走瞭好久才到。

安頓下來後天已經黑透瞭。

我們一人分配瞭一間房,房子面積不大,但也樣樣俱全。就是隔音差點,打個噴嚏隔壁都能聽到的那種。

我媽分在瞭我對面,祁慕白在我隔壁,另一邊應該住著個女孩子,我能依稀聽到一些細微的說話聲。

累瞭一天,我早早躺床上就睡瞭,連夢都沒做一個。

第二天一大早,仍舊是我媽叫醒我。

看到她臉的那一剎那,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傢裡,又看瞭眼屋裡的擺設,才想起瞭昨天的事。

「快起啊,外面太陽老好瞭,出來曬曬!」

我有氣無力起來,出門看到我媽正坐在小板凳上跟一群大媽們聊天。

我瞪大瞭眼睛。

這老太太咋這麼快就融入集體瞭?

瞅見我,她朝我招招手,「這就是我那傻閨女,還不過來見見張阿姨李阿姨王奶奶……」

我:「……」

大媽們的情報從來都是一流。

我就坐瞭一個小時,就大概搞清楚瞭這個地方的規則。

這個基地的建立者,是一個叫程蒼的人。

在這裡,也是優待異能者的。

因為他們不僅每天要與喪屍接觸,風險極高,而且還兼職著各種工作。

比如木系異能者,負責催熟蔬菜水果以供應基地需求,原本花好久才能長成的植物,在他們手中隻需要十來天,水系異能者需要提供水源,電系異能者需要提供電……

異能者與普通人的比例大概是一比三,基地從 A 到 F 分為六個區,AB 兩區無論居住環境還是食物,都我們好很多,所以住的都是異能者,其餘的區很一般,便都是普通人。

不過,在這個條件下,有人能照顧到普通人,已經很難得瞭。

能者多勞,確實也應該多得。

這個程蒼,也是個厲害人啊。

這幾個大媽已經將基地的八卦說瞭個遍,我媽聽得雙眼放光,我被曬得頭暈暈的,打算回屋看看我之前下載好的電視劇,快進屋的時候,我瞥到瞭隔壁緊閉的房門。

到現在為止,我好像都還沒見過祁慕白呢。

我敲瞭敲門,沒人理會,我怕出啥事,剛想問我媽,祁慕白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瞭。

「找我幹嗎?」

「嚇我一跳!」我幾乎跳瞭起來,「你一大早地去哪兒瞭?」

「到瞭新地方還不得熟悉一下啊?」祁慕白今天穿著白 t 藍色牛仔褲,因為早上冷,他還套瞭件風衣,看著很有型,就跟男明星一樣,加上他特殊的金發,更加引人註意,偶爾路過的女孩們都會忍不住地看他,然後紅著臉跑開。

跟那時天真的我可真像。

當時我也覺得他好看,但在我徹底瞭解他之後……

呵呵。

前面突然湧過來瞭一群人,一個小男孩邊跑邊喊:「首領來瞭!首領來瞭!」

什麼鬼?

我回頭看去,那被人群簇擁的男人,怎麼有點眼熟?

我想啊想,還沒想起來,那男人銳利的目光立馬就鎖定瞭我。

他盯著我看瞭片刻,便大步朝我走來。

「是你。」

我仔細瞅瞭瞅他,徹底愣住瞭。

這不是我之前被打的時候碰到的那個男人嗎?

完蛋瞭,他知道我是喪屍!

我徹底慌瞭,下意識地往祁慕白身後躲。

很明顯祁慕白意識到瞭我的異樣,便不著痕跡地擋住瞭男人的視線,問:「你有什麼事嗎?」

男人看瞭看祁慕白,又看瞭看我,笑瞭笑,「沒事。」

他轉身離去,一大波人群也跟著他走瞭。

祁慕白退後兩步,又跟我保持著平常的距離,垂眸看著我,涼涼道:「他是誰?」

我抻著脖子看著那人的背影,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不過看這些人的反應,他應該就是那個程蒼。基地的建立者。

很受愛戴呢。

「呵。」

祁慕白莫名其妙的這一聲,拉回瞭我的視線,我疑惑地看著他。

他冷笑,「怎麼?看不夠啊,眼珠子都粘人傢身上瞭。」

我:「……」

不是,這人沒毛病吧?

我都懶得理他,自個進瞭屋睡大覺去瞭。

在這裡的生活還是很悠閑的。

啥都有人傢異能者做,我們這些人,說得好聽點是幸存者,說得不好聽,那就是人傢養的閑人。

我媽整日跟各路阿姨說八卦,成功打入瞭內部,祁慕白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一天天地在幹嗎,我也很少能見到他。

而我,自那天見到程蒼後,便一直處於焦灼的擔憂中。

他是知道我是喪屍的。如今他又在自己建的幸存者基地遇見瞭我,按理說應該當場把我趕出去的。

但他什麼都沒有做,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行動。

日子就這麼提心吊膽地過著,天氣慢慢變得寒冷,我逐漸適應瞭這裡的生活,也有瞭可以說話的朋友。

是住在我隔壁的女孩子。

她比我還小兩歲,今年也就十六歲,叫小楠。

剛來的那時候,她白天都在 B 區她哥那兒,我除瞭晚上能聽到她的聲音,基本是見不到她的。

後來她哥出任務去瞭,她就沒再去 B 區,待在這兒瞭。

我好不容易見到個差不多的年齡的女孩,就可勁兒跟她說話,剛開始她有點內向,後來熟瞭也就放開瞭。

小楠跟我說,人傢 A 區 B 區過得那就跟天堂一樣,所以她才每天去 B 區,能蹭一點是一點。

我心裡長嘆一口氣。

果然,不管是什麼年代什麼背景,我永遠都會是底層人士。

這天我還沒醒來,小楠就來喊我:「哆哆!快起來!下雪瞭!」

依依不舍地從床上爬起來,一出去,小楠就拉著我,一臉興奮,「今年的第一場雪!我們來玩吧!」

一陣涼風過來,吹得我一哆嗦,立馬就清醒瞭。

不遠處有一群孩子正在打雪仗,嘻嘻哈哈地笑,爽朗,沒有一絲陰影,好像回到瞭之前沒有喪屍的時候。

「來來來!」我抓瞭兩把雪,瞥到瞭祁慕白緊閉的門,「等我一下,我去叫他!」

小楠點點頭,並沖我曖昧一笑。

我有點無奈。

盡管我解釋多少遍瞭,我跟祁慕白啥關系都沒有,她就是不相信,隻一廂情願地認為我們就是一對。

我沒有辦法,隻能由著她瞭。

「喂!祁慕白!起床瞭!」手裡忙著,我便用肩膀撞他門,沒使多大勁,還把我給撞進去瞭。

他沒有鎖門。

我維持著進來的姿勢,弓著腰,看見瞭半裸著上身的祁慕白。

說實話,我有點震驚。

這並不是因為他裸著,而是,我很明顯地看到,他竟然有肌肉。

還很結實。

我一直以為他是細狗的。

今天才發現,他還是個強壯的細狗。

祁慕白關瞭門,套瞭一件薄薄的襯衫,看見我手裡的雪,皺起眉頭,「你抓這個做什麼?」

他三兩下就將雪抖落,眉頭舒展瞭一些,「找我幹嗎?」

他沒有系襯衫扣子,我仍然可以看到他那整整齊齊的腹肌,甚至比之前更有誘惑力。

如此的身材配上他的臉,是個人都抵抗不住吧。

「我我我沒事,我先走瞭!」

我落荒而逃。

臉上的溫度灼熱,我怕被小楠發現,率先對她發起瞭攻擊。

「哎喲,」小楠挨瞭一下,「你搞偷襲!」

我倆你來我往,打得好不熱鬧,幾個回合之後,我抬頭一看,祁慕白正站在那裡看著我。

他端著咖啡杯,穿著薄薄的白襯衫和黑色睡褲,如往常一般慵懶隨意。

大雪紛紛揚揚,爭先恐後地披在瞭他的肩頭。

雪花的幹擾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就是知道,他在看著我。

很認真地看著我。

按照我以往的尿性,我肯定會給他扔一團雪,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我什麼都沒做。

我像之前一樣,旁若無人地鬧騰著,笑著,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

可那似火的目光,讓胸腔裡的那顆心臟,在這漫天寂靜的大雪中,徹底脫離瞭控制,格外瘋狂地跳著。

我想,我大概是感冒瞭吧。

當我跟我媽說我今天打雪仗感冒之後,我媽連著三聲冷笑,「你還真沒腦子啊。跟我們處久瞭是不是就忘瞭自己是什麼瞭?你知道你是什麼嗎?喪屍!再說具體一點,你就是具屍體!屍體會感冒嗎?啊?!」

我:「……」

我頹喪地低下頭,祁慕白卻在那邊輕輕地笑。

真不知道他哪來的臉,要不是他,我至於這麼懷疑自己受我媽的氣嗎?

氣鼓鼓地回瞭房,我打開手機追劇,眼睛睜著,偏偏又什麼都看不進去,滿腦子都是祁慕白。

我氣得想把手機給扔瞭,門口有人敲瞭門。

是小楠吧。

我一開門,我就愣住瞭。

怎麼會是祁慕白啊!

「傻乎乎地站著幹嗎?不是嫌冷?還不進去?」

「哦。」

我訥訥地讓開路,祁慕白進來關上瞭門,看我這反應,他又皺起瞭眉頭,「不舒服?」

我還是呆呆地搖瞭搖頭。

「奇怪。」他暗自嘀咕一聲,接著又將手覆在瞭我的前額,「不可能會發燒啊。」

他的手很涼。我印象中一直都很冰涼。可這麼涼的手,怎麼會讓我耳朵發燙呢?

心臟又開始不規律地跳動。我幾乎都不敢呼吸。

「你別動,我再試試。」他順勢將我推靠在墻上,我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他就雙手抬起我的臉,俯身將額頭緊緊地貼在瞭我的額上。

我徹底傻掉瞭。驚惶不已的雙眼正好對上瞭祁慕白幽深的眸光。

我們的呼吸很近,甚至交融,我聞到瞭他身上清新自然的氣息,甚至想要貪婪地猛吸一口。

有猛烈的心跳聲。我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我的。

不知道過瞭多久,他猛地放開瞭我。

「沒什麼事,怕冷就多穿點。」他背過身,嗓音有些啞,說完就離開瞭,留下我一個人,愣瞭好久好久。

我徹底明白瞭。

我沒有生病,身體也沒有任何問題,我隻是,喜歡上瞭一個人。

這並非我第一次喜歡人,但這絕對是我第一次這麼強烈地感受到喜歡。

我的手握緊又松開,又握緊,又松開。

算瞭。

之前不是沒喜歡過帥的,就那個校草。我勇敢表白換來的隻是侮辱。

祁慕白甚至比他還要帥一百倍,性格也比他好太多,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呢。

他是自由又神秘的鳥,遲早會離開貧瘠的土地,奔赴更廣袤的天空。

而我是蜷縮在殼子裡的小烏龜,死死地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半點風險都不願再冒。

就這樣吧,也挺好。

沒有什麼是理性控制不瞭的。

感情也是。

我決定要跟祁慕白保持適當的距離。要盡可能把他當成一個朋友,絕對不能被他看出來。

同時還要多接觸別的男生,說不定會喜歡上別人呢。

也不知道為什麼,被別人拒絕好像沒有被祁慕白拒絕可怕。大概是我倆低頭不見抬頭見,要是真這樣瞭得多尷尬。

小楠再一次說起我跟祁慕白時,我再也不像之前那麼問心無愧,反而是有些慌亂,但好在我心裡建設做得多,幾乎立刻就掩飾過去瞭。

「別亂說!我跟他可是清清白白啊!」

小楠一臉壞笑,「真的嗎?」

「那肯定!」我正義凜然,「雖然我平時跟他不對頭吧,但我心裡已經把他當我親哥瞭,誰會對自己親哥有想法啊,你是不是有病……」

小楠沒說話,愣愣地看著我的身後,還給我使眼色。

我預感到不妙,回頭一看,果然是祁慕白。

他臉色不太好看,沉沉的,沒有一絲笑意。

我為瞭緩解尷尬,走過去踮起腳狀似親熱地攬住他的肩膀,「你再亂說,到時候他給我找不到漂亮嫂子瞭,我就怪你!」

小楠打著哈哈,「行行行!知道瞭……」

我別扭地將手放下來,祁慕白冷冷地看瞭我一眼,頭也不回地就走瞭。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虛。

這件事之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跟祁慕白的關系似乎越來越遠瞭。

我一方面心裡有點難受,一方面又覺得,這樣也挺好。

至少對我和他都好。

我以為日子就這麼過下去瞭,可這天下午,有兩個衛兵來到瞭我面前,說:「首領要見你。」

我愣瞭好半天,才想起來瞭。

是程蒼。

他終於要和我算賬瞭。

程蒼住的地方並不是什麼普通的 A 區 B 區,而是隻有基地管理者才能住的 S 區。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的地方,一路上就跟沒進過城的鄉巴佬一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顯露無疑,完全忘瞭自己前一秒還在擔心的事。

到瞭地方,看見程蒼那張熟悉的臉,我才想起來正事。

「錢小姐是嗎?請坐。」

我充耳不聞,徹底愣在瞭原地。

講真,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麼豪華的房子。

昂貴的地毯鋪在腳底,旁邊是看著就奢華的真皮沙發,名貴的壁畫四處都是,彰顯瞭主人的品味,側邊是寬大的樓梯,沿著扶手往上……呃,什麼都看不到瞭。

「怎麼?」大概是我的反應太誇張,程蒼笑瞭笑,「這是我傢。喪屍病毒爆發之前的傢。」

他目光望向遠方,陷入瞭回憶,「那個時候我正在部隊,親眼看著下屬發狂,整個部隊亂成一團。一開始我想法樂觀,覺得很快就能控制住,但是……」

他搖瞭搖頭。

「後來我便做主,圍繞著我傢,建立瞭這個基地,廣泛招募異能者,收容幸存者,可人太多,如今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瞭,這幾日已經著手在各個地方建立基地瞭,希望能緩解一下……」

我聽著聽著就有些感慨。

亂世出英雄,程蒼無疑就是那個英雄。

不過他以前就很厲害吧,住這麼好的房子,況且這地方之前高不可攀,你有錢都進不來,還得有背景。傢族幾代攢下來的那種大背景。

「坐下吧,我們談談。」他說。

我心頭一緊。

程蒼靠坐在真皮沙發上,與這片黑色渾然一體,周身都是上位者的氣勢,「如果沒記錯的話,錢小姐……應該是喪屍吧?」

果然來瞭。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他會不會把我趕出去?

我慌得不行,吭吭巴巴地解釋:「沒……我雖然是喪屍,但我跟正常人一樣的!我從來不咬人……」

「錢小姐不必緊張,」程蒼笑著打斷我,「我隻是好奇罷瞭,初見的時候,你似乎還不會說話,行為舉止也跟喪屍相似,現在怎麼看著與正常人無異?」

於是我把自己發燒進化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講瞭一遍,程蒼聽完沉思片刻,「這倒是個罕見的現象……」

我看他沒有把我趕出去的意思,心裡輕松多瞭,正巧有人進來找他,「老大!」

我回頭一看,這人個不高,人也瘦,像個小猴子,渾身都透著股機靈勁兒,看著也有點眼熟,似乎是之前他們那個團隊裡的。

他瞅見我,大驚失色,「小喪屍?!」

動不動叫人喪屍,我很不悅,沒好氣道:「我叫錢哆哆!」

他更吃驚瞭,「你你你怎麼會說話?還有,她怎麼在這兒?」

後面這話是對程蒼說的。

程蒼大概跟他解釋瞭一下,他才淡定下來,「錢……哆哆,我是曾亮,叫我亮仔就行!」

這名字……好像也聽過。

程蒼讓亮仔送我回去,自己去處理事瞭,亮仔話癆得很,一路上說這個說那個,我耳根子就沒清靜過。

但這人確實好玩,平平無奇的事到他嘴裡就很搞笑。

比如他說一個喪屍大概是洗澡的時候被咬的,後來全身光著就出來咬人瞭,他們隊伍裡的女生都給嚇一跳,他就把那喪屍打死瞭,然後還幫他把褲子穿上瞭。

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拍著他的肩膀,「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沒瞭,人傢都死瞭兩遍瞭你還要幹嗎?」

這人說話太搞笑瞭。

我幾乎直不起腰,亮仔也笑,「第一次見你笑點這麼低的……」

我還想說什麼,就見他突然停瞭下來,目光直愣愣地看著前方,我順著望去,傻瞭。

祁慕白怎麼在這兒?

他沒有看我,隻是靜靜地看著亮仔,亮仔可能被看得不自在瞭,小聲說:「這人誰啊,咋這麼可怕?比老大還要可怕點……」

我猶豫瞭好半天,才幹巴巴地說:「是我哥……」

祁慕白突然笑瞭,這一笑好像那萬年的積雪徹底消融,落石滾滾而下,直直打到我的心底。

「過來。」他說。

「過去吧,」亮仔悄悄說,「是你哥的話那我也算把你送到瞭,我先走瞭……」

等他走後,我才慢吞吞地走過去,假裝無所謂道:「你怎麼在這兒?」

「路過。」祁慕白輕飄飄地說。

路過就路過唄。

我沒理他,往傢那邊走,祁慕白又跟瞭過來,涼涼地問:「他是誰?」

「關你什麼事啊?」

祁慕白冷笑一聲。

「隨便你。」

我倆一路上再沒說話,回去的時候我媽正在做飯。

基地這兩天發的物資挺充足,我媽今天給我們包餃子。

「快過來幫忙,把手洗凈。」

我最討厭包餃子瞭,在這個時候就總想跑,便找瞭個借口,「媽……我頭疼……」

這話一出,我媽和祁慕白齊刷刷地看瞭過來。

「怎麼個疼法?」我媽停下瞭手中的動作,「疼得厲害不?」

她這麼認真倒讓我不知道說啥,隻能胡編:「就是脹脹的,還有點癢,媽,你說我是不是要進化瞭,腦子長出來瞭?」

在我媽面前我是無所遁形的,她已經徹底看穿瞭我的把戲,冷笑,「我看長出來的不是腦子,是瘤子,你沒救瞭。」

我:「……」

「快過來!別想偷懶!小白都開始瞭你還磨蹭!」

我:「……」

過程雖然不愉快,但飯是很香的。

我沒心沒肺地睡瞭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媽就來叫我瞭。

「這麼早!你越來越過分瞭!」我氣憤道。

我媽沖我使瞭使眼色,「外面有人找你。」

我一愣。同時有種不詳的預感。

出去一看,竟然是亮仔。

他看見我眼睛一亮,「你還真懶啊,快走,今天有任務你忘瞭?」

我都蒙瞭。

「什麼任務?我咋不知道?」

亮仔一拍腦門,「哦,我忘瞭跟你說瞭,老大今天才安排的,他讓你跟著我們去城外救一批人,那邊喪屍有點多,你得有心理準備。」

我還沒啥反應,我媽直接腿軟瞭。

「讓我閨女去打喪屍?她什麼能力都沒有,你們是要讓她送死啊?」

亮仔意味深長,「阿姨,您知道她不會的。」

這話的潛在意思我媽當然懂。她當下就不說話瞭,隻是緊緊握著我的手。

雖然我也是喪屍吧,但我跟人差不多,我也怕啊,可我今天要不去,我媽跟祁慕白都得被趕出來。

我咬咬牙,「行,走吧。」

我媽眼淚直接狂飆,就跟我已經死瞭一樣,「哆哆!媽的好女兒哆哆!你走瞭我怎麼辦啊!我這後半輩子就指著你瞭!你要我我怎麼活下去啊!」

我:「……」

我這還沒死呢!

收拾好東西,即將要走的時候,祁慕白一直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瞭。

他穿著藍色牛仔褲,純白色板鞋,外面還套著件風衣,懶懶地靠在門邊,帥得要人命。

陽光泄瞭一角,正好落在少年金色的頭發上,他看著我,散漫地笑瞭笑,嗓音微微低沉又清朗,「還缺人不?」

……

祁慕白還是跟過來瞭。

本身亮仔看他是普通人,不想帶他的,祁慕白不肯妥協,無奈,亮仔就帶著他去見瞭程蒼。

哪裡知道程蒼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同意他一同去瞭。

這次的任務看來很危險,連程蒼都要去。我就沒想通他非要讓我去幹嗎,現在倒好,祁慕白也跟來瞭。

坐上車,我心裡生著悶氣,一句話都不說,祁慕白跟我坐一塊,好像事不關己一般。

我實在忍不住瞭,罵他:「你是不是有什麼大病?你一個普通人你來幹嗎?想壯大喪屍的隊伍嗎?」

他看瞭我好半天,突然笑瞭,完全不在乎我在沖他發火,反而心情很好一般,「去玩啊,好久沒出去瞭,憋瘋瞭。」

得。

跟腦子有病的人是沒法溝通的。

出基地不久,車子就撞上瞭喪屍。

好在並不多,幾個異能者立馬解決瞭幾個,還剩下最後一個。

「這是個二階的。」亮仔說,「有些難搞,看來得我出手瞭。」

他打開車門跳瞭下去,我看他在那兒打得噼裡啪啦的,頓感心驚肉跳,還有點擔憂,畢竟也是認識的人,眼看著他變成沒意識的喪屍還是有點不好受的。

副駕上的程蒼見狀解釋道:「曾亮是基地為數不多的覺醒瞭三種異能的人,這種喪屍對他來說不在話下。」

還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有些人一樣都沒,有些人一個占三樣。

祁慕白突然冷笑瞭一聲。

我疑惑地看他,他嘲諷道:「還有心力去關心別人,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我:「……」

很快,喪屍被解決,亮仔上來就嘿嘿笑,「哆哆,哥厲害吧?這個挺不錯,送你玩!」

他說著,將手裡的東西扔給瞭我,我猝不及防地接住,低頭一看,是一顆紫色的水晶似的東西,還挺漂亮。

「這是喪屍的晶石。」亮仔解釋,「級別越高那晶石可越漂亮,我這輩子最想得到的,就是目前最高級別的五階喪屍的晶石,不過這種喪屍,少之又少,還是二三階的常見些……」

我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祁慕白又冷笑瞭一聲。

不是,這人今天有病吧?

從基地出發到我們要去的地方,大概有五百公裡的路程。

那裡曾是一個著名的旅遊景點,而我們要救的這批人,正被喪屍潮圍困在當地的一傢民宿中。

這一路上遇到的喪屍很多,但我們團隊給力,基本沒有什麼大的風險。

四個多個小時後,我們終於到瞭目的地。

「下車瞭!」程蒼警戒地看著四周,「我感覺到瞭危險的氣息,一定要非常小心!」

我有點緊張,死活都不敢下車,可一看身後的祁慕白,還是鼓起瞭勇氣。

要是連我都害怕的話,又有誰能保護他呢?

想到這,我死死地擋在祁慕白前面,這樣的話一旦有什麼危險,我就能第一時間替他擋下來,反正我也不會死。

祁慕白卻絲毫不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他就自顧自地走著,都不跟我說一句話。

我心裡氣得慌,但這裡又實在不是吵架的地方,隻能忍著瞭。

眼瞅著那傢民宿到瞭面前,我心裡一喜。幸虧我們動靜小,喪屍們都沒註意到,不然哪有這麼順利,可就在這個時候,從民宿的窗口處探出瞭一張臉,緊接著,是一道女人的聲音。

「他們來救我們瞭!」

她喊的聲音十分大,我心裡頓覺不妙,果然,下一刻,四面八方的喪屍就朝這邊奔來瞭。

完瞭。

徹底完瞭。

「有高階喪屍!快跑!」

亮仔一聲大喊,我身體都比腦子快,二話不說就拉著祁慕白跑,都不敢回頭。

我倆如今什麼都不會,要是再不跑快點,就真的成拖後腿的瞭。

喪屍們雖然進化得比剛開始快點,但還是跟我們差瞭一大截,除瞭其中一個。

那應該就是亮仔說的高階喪屍瞭吧。

我幾乎用盡瞭我這一生最快的速度,一路狂奔到民宿,裡面的人開瞭門放我們進去,我跟祁慕白最先進來的,程蒼是最後一個。

我看瞭看,大驚失色,「人不夠啊?還有兩人!」

沒有人說話,亮仔蹲在角落,其他異能者一言不發,隻有程蒼,嘆瞭口氣,「老於和金燮為瞭保護我們,犧牲瞭。」

浮現在我腦海的是一個話少的男人和一個娃娃臉的小夥子。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隻是在這段路途中,有說過幾句話而已。

我突然就很想哭。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地目睹離去。讓我如此絕望和恐懼。

我看向祁慕白,話語裡已經帶瞭哭腔,「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啊。」

祁慕白垂眸看著我,聲音罕見的有些溫柔,「嗯嗯,知道瞭,不要哭。」

短短休息瞭片刻,程蒼向一對夫妻打聽起瞭幸存者的情況。

這對夫妻是這個民宿的主人,育有三個女兒,房子裡的其他人都是他們這段時間收留的。因為屋子裡物資緊缺,這才想辦法向基地求援。

「那現在這裡總共有幾人?」程蒼問。

「算上我們一傢,總共十二人。」男主人嘆口氣,「天快黑瞭,一時半會兒也走不瞭,我找點吃的你們填填肚子吧。」

程蒼不置可否。

是一頓很簡陋的晚飯。而這也是這裡最後的物資瞭。

屋子裡的人都聚齊瞭,大傢看到救援者都很開心,一圈自我介紹後,我也算是基本搞清楚瞭情況。

除去房東的一傢五口,剩下的人分別是一對夫妻,三個大學生,兩男一女,還有一個看起來很酷的女孩子,一頭臟辮,脖頸處有文身,最後一個……

好像還沒出來?

「還差一個呢?」亮仔問。

女主人抬頭,「她來瞭。」

我回頭望去,迎面走來的是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孩子,看上去大概二十多歲的年紀,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不好意思來晚瞭。」

落座後,她自我介紹道:「我叫孫茉,之前是小學音樂教師……」

她還在那兒說著,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個聲音……不是剛才引來喪屍的那個人?

很顯然亮仔也意識到瞭這個問題,他拍桌而起,打斷瞭孫茉的話,「剛才就是你尖叫引來喪屍害死我隊友的?」

全場安靜瞭下來,孫茉明顯愣瞭愣,隨後說:「首先,我真的很對不起,我向你道歉;其次我也是無心之失,並不是有意要害你們的;最後,我們現在聚在一起,是要商量逃出去的辦法,至於過去的事,誰也沒有辦法……」

妙啊妙啊!

表面道歉實際上句句推脫,到最後還擺一擺大局觀踩一下亮仔,太牛瞭。

果然,亮仔被這幾句話氣得直抽氣,程蒼怕事情鬧大,及時制止:「你坐下!」

亮仔心不甘情不願地坐瞭下來。

我們商量的結果,是在明天正午離開。

因為喪屍們普遍在黑夜精力旺盛,零點達到頂峰,對應到白天的正午,他們能量就最弱,也最適合離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一大早,我推開窗戶,就看到瞭紛紛揚揚的大雪。

我收拾好準備下去看看情況,誰知,一開門,我就看到瞭祁慕白。

「你在這幹嗎?」祁慕白今天穿著厚厚的連帽衛衣,運動褲,手上還拿著一件羽絨服,「咋地?終於怕冷瞭?」

他並沒有回答我的話,隻是將那件衣服扔給我,「下雪瞭。」

哦,原來是給我穿的。

我老臉一紅,套在身上,祁慕白幫我整理瞭一下,皺眉,「有點大瞭。」

我倒覺得還挺好,「羽絨服不就大一點才好嗎?等再冷點我就在裡面套個毛衣,不就剛剛好?」

聽我這麼說,他的眉頭才松開瞭點。

這件是粉色拼接的,一看就是女款,他又不能穿,難不成是專門給我準備的?

這話被我壓在瞭心頭。我沒敢說。我怕我太自不量力瞭。

「還有哦,咱倆來的時候你沒帶行李啊,這又是在哪冒出來的?」

祁慕白沒有回答我的話,他拉著我到瞭一樓的大廳,人已經都全瞭。

見我倆一塊兒下來,很多人都打量著我們,我覺得有點尷尬,不自覺地離祁慕白遠瞭點。

大概是察覺到瞭,祁慕白又是一聲冷哼。

亮仔他們正在討論對策:「這麼大的雪,地上積雪也多,沒有防滑鏈,車壓根就開不起來……」

另一個異能者說:「對,但要是一直留在這裡,等地上的積雪消融,我們估計會都餓死。」

「那我們怎麼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要不讓火系異能者來,我們邊走他邊用火把雪融瞭……」

「你傻啊?我們這裡的火系隻有老大跟亮哥,他倆還不是單火系,這一路這麼長,要不間斷地使用異能,就算是老大都扛不住啊,再說我們還會碰到喪屍,低階的沒事,萬一是個高階的,把老大亮哥整廢瞭,你上啊?」

「你罵人幹什麼,我就說說嘛……」

「這樣,先在這裡住下,直到冰雪都消瞭再走,」沉默許久的程蒼一錘定音,「所有的異能者,今天下午一塊去尋找物資,以供生活所需。」

「是!」

……

我要不要去?

當我向程蒼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程蒼意味深長地看瞭我片刻,笑瞭,「去。」

心下一咯噔,最後的希望破滅,我欲哭無淚,「行吧,但你不能告訴祁慕白,我怕他又跟著我去冒險。」

「可以。」

當天我們就去瞭。

我騙祁慕白說自己要睡覺,讓他別打擾我,然後跟著一夥異能者出去瞭。

我們對這個地方一無所知,都不知道哪裡有物資,隻能先摸索瞭。

幸虧有祁慕白給我的羽絨服,不然真的得冷死。

真奇怪,都成喪屍瞭,竟然還能感受到冷。

漫天的雪地裡,程蒼在前面開路,我跟著程蒼走,呼出瞭一團團白氣,身後的亮仔還時不時說幾句笑話,笑得我都走不動瞭幾乎。

程蒼笑罵:「做任務呢,正經點!」

我笑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別!老大,你讓他說,笑死我瞭哈哈哈哈哈……」

「對嘛,哆哆你可控制點兒,」亮仔說,「要是把喪屍招來瞭,你就給咱們打!」

「可惡!你想讓我死你就直說。」

嘻嘻哈哈地走瞭一路,在我累得走不動的時候,前面終於看到瞭幾棟居民樓。

「快看!那裡肯定有東西!」

我開心得差點跳起來,跑得比程蒼還快,他在身後叫我:「慢點!錢哆哆!」

居民樓裡一個人都沒。

我們小心翼翼地上去,唯恐遇到喪屍,就算程蒼緊緊地把我護在身後,我還不放心,手裡還拿瞭一個鐵棍。有點沉。

很明顯這裡的居民之前也為瞭應對危機囤瞭好多食物,還都是罐頭之類的不易壞的東西,我們將所有的樓層掃瞭個遍,收獲不是很大,完全不夠那麼多人的口糧。

亮仔愁眉苦臉的,「老大,這裡沒喪屍,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看看第二棟,」說著他轉向身後的幾人,「你們倆跟我來,剩下的人去看第三棟……」

等他們都走瞭,程蒼點瞭一根煙。

「你還有煙啊?」我大為吃驚。

程蒼笑笑,「不多,癮太重,戒不瞭。」

我再沒有說話。

亮仔他們回來的時候,一人扛著一個大包裹,臉上都洋溢著喜氣,「老大,特別多!夠咱們吃瞭!」

程蒼將煙掐滅,「那就回,逗留太久瞭不好。」

我非常開心。

喜滋滋地跑到外面,沒多久,我就傻眼瞭。

怎麼有個喪屍?

後面出來的程蒼等人也愣瞭一下,我安慰他們:「沒事,就一隻,咱們隨便打死瞭。」

程蒼卻面色凝重,一字一句說:「這是一隻……六階喪屍。」

「我們上次在民宿門口碰到的,是一隻五階的,按理說這應該已經是目前最高級別的喪屍瞭,可現在竟然出來瞭六階的……」一個異能者說。

亮仔接著道,「目前所有異能者中最強的就是老大瞭,雖說老大是全系異能,但對上五階喪屍,最好的情況也隻能是兩敗俱傷甚至是同歸於盡,至於六階的,根本沒有一點點機會……」

經他們這一說,我算是真的知道瞭面前喪屍的可怕,也不禁感受到瞭真正的恐懼。

「你們把東西帶走,我負責對付喪屍。」程蒼道。

「不行!」亮仔第一個反對,「應該留下我!基地沒瞭你不行……」

於是一群人就誰留下這個問題,都爭搶瞭起來。

再別爭瞭,喪屍都到面前瞭。

我滄桑地嘆瞭口氣,「都別吵瞭!」

所有人停瞭下來,看向我,我不急不緩地說:「你們都走吧,我會出手。」

所有人:「……」

「不信啊,你們忘瞭我是啥瞭?我可是喪屍,是這個傢夥的同類!」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我緊閉雙眼,直接單槍匹馬地就站在瞭喪屍的面前,「崽種,直視我!」

等瞭好一會兒,周遭鴉雀無聲,我才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眼,那喪屍一動不動的,也沒攻擊我,就那麼站著。

我心裡大喜,覺得有戲,乘熱打鐵,「回傢吃飯去吧,馬上天黑瞭,別在外面晃蕩瞭,你媽得多擔心你啊……」

喪屍聽完愣瞭好久,竟然真的轉身走瞭,我目瞪口呆,身後的人自然也是。

「是我看錯瞭嗎?還是在做夢?」有人喃喃。

「應該是真的,我也看到瞭……」

我:「……」

一直快到民宿,亮仔還在懷疑人生,「怎麼可能呢?不可能吧?哆哆你怎麼這麼厲害,高階喪屍確實有意識,但為什麼會聽你的話呢?」

我也覺得納悶。

我那個時候會那麼做,是因為當時無論怎麼出都是死局。我身份特殊,隻能賭一把。

原先我本想著如果它不殺我的話,那我就拖延些時間,給他們逃跑的機會,沒想到……

「我也沒想到啊,我竟然這麼厲害……」

我看向程蒼,他從那會兒開始就一言不發,我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

進瞭民宿,房東夫婦看我們全都安全回來,很是開心,順帶還誇瞭誇我。

程蒼他們沒說我是喪屍,怕引起恐慌,隻是說我是異能者。

我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一抬頭,就看見祁慕白在樓梯口涼涼地看著我。

完瞭。

「你睡覺要跑那麼遠睡?」

我:「……」

「不錯,就是醒得早瞭,天還沒亮呢。」

我:「……」

祁慕白生我的氣瞭。這比我剛才遇到喪屍還讓我慌張。

我立馬追上去解釋,「沒有……我這不怕你擔心嗎?」

祁慕白:「呵呵。」

因為這件事,我的心情直落谷底,連吃飯的時候都打不起精神。

亮仔還不知好歹地跟我開玩笑:「你今天可真厲害,我是真佩服你,除瞭老大,你是唯一能讓我心服口服的人……哦,不對,」他又小聲補充,「應該是喪屍。」

我:「……」

大概是看出瞭我的心情不虞,亮仔吸溜瞭一口方便面,「咋瞭,還有心事啊?」

我嘆瞭一口氣,本來不想跟他說的,可突然又靈機一動。

雖然他腦子有點問題,但至少是個男的,是不是可以問問他呢?

「那個……」我心一橫,打算死馬當活馬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你說。」

「就是啊,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有個女生把你惹生氣瞭,那她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她啊?」

亮仔一琢磨,突然用詭異的目光看著我,「你是不是惹你一起的那哥們生氣瞭?」

我:「……」

「那哥們可不好對付啊……」他想瞭想,「我就照我自己說瞭,當年哥的前女友出軌瞭,還懷瞭別人的孩子,哥也氣啊,後來你猜她怎麼著,她就親瞭親我,我就突然消氣瞭……」

6 啊。

「我跟你說,男人啊,最扛不住女生的這一招瞭,你要不試試,反正又不是你親哥,咋整都行……」

這一次,徹底刷新瞭我對亮仔的認知,原來他不僅是個話癆,還是個心胸寬廣的老實人。

不錯,男德典范,值得所有男人學習。

祁慕白這會兒正在自己房間,我上瞭二樓,看見昨天那個叫孫茉的人站在樓梯口和別人說話,我因為那件事,我不怎麼喜歡她,便沒有理會,直接去找瞭祁慕白。

敲門的時候我很緊張,有點害怕面對他,我心想著就先道歉,他不接受瞭我再使用亮仔教的那一招。

祁慕白看見是我並不意外,挑挑眉,「怎麼?終於睡醒瞭?」

我:「……」

「我是來跟你道歉的。」我開門見山。

祁慕白冷笑,「道什麼歉?睡一覺而已,沒必要。」

可惡!

小心眼的男人!

「我沒睡覺,我騙瞭你,是程蒼讓我跟著他們一起去找物資的。」

「哦,」他點點頭,尾音拖得有些長,「原來是跟那個叫亮仔的出去玩瞭啊……」

我:「……」

真服瞭,這麼陰陽怪氣是要幹嗎啊?

眼看著怎麼說都沒用,我無路可走,隻能采用亮仔用親身經歷換來的招數瞭。

祁慕白個子很高,很瘦,我這樣的小矮子要想站著親上去,著實有點懸。

我環顧四周,可利用的工具隻有一旁的矮凳。

就這個吧。

我將它搬瞭過來,站在瞭凳子上,正好與祁慕白平視。

他看著我,一臉疑惑,不等他問出什麼,我就飛快地在他臉上親瞭一下。

祁慕白的臉上有明顯的震驚。

「你……」

我以為他還在生氣,就又親瞭他一下。

祁慕白:「……」

「還生氣嗎?」我仔細地觀察著他的神色,試圖揣摩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氣,並沒有註意到此刻已經離他極近。

「你在做什麼?」

等微啞的聲音傳入耳中,灼人的氣息燒到臉上,我才回過瞭神,驚惶失措中猝然對上瞭少年的雙眼,平日裡清冷涼薄的眸子竟無故染上瞭一絲異色,看著……有些讓人心慌。

剛才所有的註意力都集中在哄他上面瞭,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現在反應過來,頓時覺得連空氣都變得粘稠瞭起來,甚至有些難以呼吸。

「我我我走瞭!」

我結巴得話都說不完整瞭,作勢就要跑,卻忘瞭自己還踩著凳子,這一慌,差點摔倒。

可腰間被一隻有力的手攬住。

祁慕白還是像剛剛那般看著我,我感受到瞭他的體溫,腰間變得灼熱,我立馬站直瞭身子,跑瞭出去。

我發誓我的心沒有跳得這麼快過。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才松瞭一口氣,可大腦就像失去瞭控制,一直回想著剛才的事,越想我就越覺得坐立不安。

都怪亮仔,出的什麼鬼主意啊!

我覺得自己完瞭,祁慕白肯定更生氣瞭。

怎麼辦啊啊啊!

外面的雪仍舊大,就跟我的心情一樣,我足足窩在房子裡一天沒出去,第二天早上,祁慕白找過來瞭。

他好像不生我的氣瞭,見到我就跟以前一樣,愛理不理的,「怎麼不去吃飯?」

我聽他這樣講話,心裡的石頭瞬間就落瞭地,樂滋滋地沖他笑,「現在就去。」

「真傻。」

祁慕白冷哼一聲,我跟在他後面,像個猴子一樣又蹦又跳地下瞭樓。

今天的飯都格外的香。

如今被困在這裡,大雪紛飛,沒有信號,唯一的電視也不能看瞭。又有喪屍圍困,人們的精神壓力都很大,到瞭八點左右的時候,竟然還屋漏偏逢連夜雨,停電瞭。

電系異能者因為時刻要緊戒喪屍的靠近,不能浪費異能給大傢供電,並且現在都晚上瞭,也不是很需要,再加上時間又還早,大傢都睡不著,所以一般在晚飯後就窩在各自屋子裡的眾人,今天竟然罕見地都聚在瞭客廳裡。

幹練的女主人將壁爐放在中間供大傢取暖,人們自覺地圍成瞭一個圈坐瞭下來,各自說起瞭有趣的事。

大傢都哈哈笑著,我覺得這樣的氛圍還不錯,就跑去樓上把祁慕白拉瞭下來。

「你做什麼?」祁慕白皺著眉頭,很不情願的樣子,我沒管,抱著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你一個人待著多無聊,樓下可多人瞭,特熱鬧!」

祁慕白拗不過我,還是跟著我來瞭,我們下來的時候,個高的那個男大學生正在彈吉他唱歌。

這首歌我之前聽過,去年火瞭一陣子,可音樂圈推陳出新的速度太快,用不瞭多久,我就再也沒聽過瞭。

沒想到再次聽到它是在這種情況下,我突然有點感傷。

氣氛很溫馨,男孩唱完,孫茉帶頭鼓起瞭掌。

「真好聽,我記得之前我們班上有個女同學也喜歡這首歌,可惜,後來她就被……」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我們卻都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或許是提起瞭傷心事,孫茉一時之間沒控制住情緒,站起身往門口走去,身後立馬有人提醒,「別出去!外面很危險的!」

孫茉背影顫抖瞭一下,「沒事,我很快進來。」

都這麼說瞭,便沒人再阻止瞭。

反正這裡的喪屍並不是時刻堵在門口的,他們四散在各處,且聽覺靈敏,聽到動靜才會來。

不出十分鐘,她又從外面回來,眼睛紅紅的,一看就哭過。

我悄悄對祁慕白說:「幸虧你當時遇到我瞭,不然你早死瞭。」

祁慕白涼涼地瞥瞭我一眼。

眾人的聊天話題從過去轉為瞭未來,倒沒有說與喪屍相關的,隻是說這場危機結束瞭,要去做什麼等等。

「那你想做什麼?等都恢復正常瞭?」旁邊坐著的那個女大學生俏皮地推瞭推我的胳膊,笑著問。

我有些錯愕,但還是說:「應該會繼續讀書吧。我還想上大學呢。」

「也是,記得一定要選一個好的大學啊。」

「那你呢?」我問。

女孩笑瞭笑,圓圓的臉上露出瞭兩個酒窩,「我大概會去考律師資格證,我想成為一名律師,以法律為武器,保護沒權沒勢的人。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真棒啊。

我打心眼裡佩服她。

我沖她豎瞭個大拇指,目光卻暗暗地看向瞭祁慕白,想知道他的答案。

他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啥,有火光照在瞭他的臉上,勾勒出瞭極好看的輪廓。

我突然就意識到瞭,我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我不知道他的父母,傢庭,經歷,在哪裡上學,而他自己也從來沒跟我說過。

那我,又哪來的資格去瞭解他以後要做什麼呢?

嘴邊的話咽瞭下去,火越燒越旺,滿臉笑容拿著吃的過來的男主人,卻突然一聲慘叫。

我立馬站起,環境有些昏暗,我依稀看到,好像有一隻喪屍闖瞭進來。

「他被喪屍咬瞭!」有人尖叫。

場面亂作瞭一團,在那邊桌子上喝酒的程蒼和亮仔一夥人立馬趕瞭過來。

「是二階的!它怎麼進來的?」亮仔怒吼,可所有人都忙著跑,根本就沒人回答他。

幸虧就進來瞭這一隻,幾個人隨便就將它處理掉瞭,

但現在最糟糕的,是男主人已經被咬瞭。

此時他還尚且存有意識,女主人和三個女兒的哭聲充斥在整個房間裡。

「好好帶著孩子們活下去。」已經到瞭這個地步,男主人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笑容,在火光的映襯下竟顯得有些詭異的溫暖,我吸瞭吸鼻子,轉過瞭身。

這是第二次,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離去。

這種事情習慣不瞭的,就算是有一千次一萬次,我都不會因此而麻木。

我是喪屍,但我要始終,保有人的溫度。

「我問你們呢,這喪屍咋進來的?」亮仔喊瞭一嗓子,嚇得我一激靈。

所有人面面相覷,唯獨那個臟辮女孩指著孫茉,憤憤道:「她剛剛出去瞭一次,進來的時候可能沒關緊門。」

對!

之前都是緊緊關著的,也沒喪屍進來,她出去之後,這事才發生的!

「不是啊……」孫茉急忙辯解,「我進來的時候真的關瞭門的……不是我……」

「那喪屍怎麼來的?」中年男人問。

他妻子也幫腔,「我們大夥可都看到瞭,它剛剛就是從門口進來的啊……」

孫茉這次再沒有說話。

程蒼嘆瞭一口氣,看瞭一眼地上的男人,「為瞭大傢的安全,你現在要自己出去瞭。」

男人此刻眼睛已經發紅,臉上冒出來瞭可怕的青筋,但意識還是有的,他點瞭點頭,吃力地站瞭起來。

三個女兒哭得聲音都啞瞭,女主人別過瞭臉,也不忍再看。

即將要出去的時候,孫茉卻擋在瞭面前。

她一臉憤怒,「喂!你們這是做什麼?當初是人傢收留的我們,現在要把人趕出去?你們還有沒有心啊?孩子們哭成這樣瞭你們都不會心軟嗎?」

我:?

亮仔都快氣瘋瞭,「你瞎啊,他被喪屍咬瞭!再不出去這屋子裡的人都得完蛋!」

孫茉冷笑,唇間溢出來的都是嘲諷,「這就是我們的異能者啊,真厲害,天氣這麼冷,你們把他趕出去,就不能再等等,至少等他完全變成喪屍啊!就他一個你們還控制不住他?他就剩這點時間瞭,你們這樣做,他不會心寒嗎?!」

「行,照你這麼說,咱房子裡這麼多人,出瞭事你負責是吧?」

幾番爭論下來,身後的男人變得越來越可怕,剛才跟我聊天的女大學生嘆瞭一口氣,猛地沖上去一把將孫茉推開,試圖抓住最後的機會將男主人推出去,可就在這個節骨眼,男主人已經完全喪屍化,並咬住瞭女大學生的胳膊。

眾人一聲驚呼,就見兩人一同出去瞭,外面是被聲音吸引來的喪屍群,隻是一剎那,女大學生就被撕得粉碎。

我聽到瞭她的慘叫,看見瞭血跡,有人用寬大的手掌捂住瞭我的眼睛,緊接著,是眾人手忙腳亂關門的聲音。

我突然就想起,就在剛才啊,那個女孩子眼睛亮亮的,跟我說,要當一名律師,幫助貧苦百姓。

可這才過去瞭一個小時都不到,她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瞭喪屍群中。

有人在爭吵,幾乎是憤怒到極致的吼聲。

我流下瞭眼淚,潤濕瞭面前的手掌。

「走,回去睡覺瞭。」祁慕白說。

我跟著他,一進房間就大哭。

祁慕白耐心地陪著我,沒有說話。

我哭著睡著,第二天起來,祁慕白已經不見瞭。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窗外的雪依舊大,經過歇斯底裡的一晚,人們變得沉默,幾天之後,至少電視可以正常看瞭。

我都快無聊死瞭,心裡惦記自己追的那部劇,可電視裡隻有跟喪屍有關的內容,根本沒有電視劇看。

我嘆瞭口氣,電視上是一個女人正在說話:「目前,根據祁博士的研究,在喪屍群中,極有可能有一個喪屍王的存在,隻要除掉它,世界就有望恢復正常。」

這話一出,看電視的人們都興奮起來瞭,連帶著我也開心,那女人繼續道:「如今的喪屍王並未進化完全,但已經非常厲害瞭,我們必須盡快擒住他並殺掉,不然等他各方面能力都進化到頂峰,我們就不會再有任何勝算……」

「此外,祁博士的初步研究表明,喪屍王比較特殊,外形及生活習性與人類無異,且有控制部分喪屍的能力,再等些時候,估計可以控制所有的喪屍……」

我這越聽就越覺得不對,心裡也就越涼。

特殊的喪屍,跟人類接近的喪屍,可以控制別的喪屍……

那次跟程蒼他們去找物資,面對那個六階的,我說瞭兩句它就走瞭……

完瞭,我是喪屍王!他們要殺的是我!

仿佛失瞭魂般,我跌跌撞撞地爬上樓去找祁慕白,等他開瞭門,連忙把門關瞭,用他的杯子猛灌瞭一口水。

他一下子就註意到瞭我不對勁,擰著眉頭問:「怎麼回事?」

我又哭瞭,「怎麼辦,我要死瞭,有人要殺我!」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眉間湧起一大團戾氣,連眼神都變得危險,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哦?是誰啊?」

我邊哭邊說,斷斷續續的,把剛才的事都跟他講瞭一遍。

「你是說……你是喪屍王?」因為剛才一直聽著我說話,他微微彎著腰,我離他極近,看見他眼裡似乎藏著一絲笑意。

「嗯!」我連忙點頭,說完又嘆瞭一口氣,「唉,不過這樣也好,我現在這麼強大,至少可以保護你和媽媽瞭……」

祁慕白沒搭腔,隔瞭好久才悠悠道:「哦。」

……

大雪下瞭半個月後,天終於放瞭晴。

就像是報復般,太陽特別烈,隻用瞭一天時間就將積雪悉數融化,我們在第二天,終於離開瞭這個地方。

盡管已經放輕瞭動作,但還是吸引瞭好多的喪屍,好在沒有太高階的,人們都沒有什麼傷亡。

好幾次碰到難纏的,我想起自己特殊的身份,就想沖下去幫忙,卻被祁慕白阻止瞭。

「你幹嗎啊?」我不開心地問他。

祁慕白想說啥又忍住瞭,好半天才說:「你現在身份特殊,這麼多人呢,要是被發現瞭他們立馬把你拉走燉瞭!怕不怕?」

我打瞭個寒戰,老實道:「怕。」

「還有那個叫亮仔的,他知道你那麼多事,隨時會發現你的秘密,你是不是也應該躲著他點?」他的聲音低低緩緩,我莫名地竟覺得有一絲誘哄的味道。

我立馬點瞭點頭,「對,你說得很有道理。」

大概是見我孺子可教,祁慕白少見地摸瞭摸我的頭,稱贊道:「不錯,很聽話。」

其實亮仔跟我說過,程蒼之所以讓我出來跟著做任務,是因為他知道我特殊,想具體看看我的能力。

而亮仔之前和程蒼提議過,讓我來對付高階的喪屍,但是程蒼沒同意,說是這個事情還不確定,不能讓我冒險。

當時我沒覺得啥,現在經過祁慕白的提點,果然,他們肯定是開始懷疑瞭,並且在試探我。

我瞇瞭瞇眼睛。

看來,必須保持距離瞭。

因為喪屍的耽擱,原來五個小時的路程,我們足足走瞭八小時,快到基地門口的時候,天都黑瞭,但並不妨礙我開心。

馬上就能見到媽媽瞭。

作為一個從小在媽媽身邊長大的媽寶女,這是我第一次離開我媽這麼久。

媽媽肯定也想我瞭!

汽車進入基地,我眼尖地看見我媽正在那裡等著接我。

一下車,我就飛快往她身邊跑,眼淚都醞釀出來瞭,我媽卻揮起瞭手,目光看向瞭我身後。

「小白!」她笑著喊。

我:?

我根本沒有想到,我幻想瞭那麼久母女重逢畫面,竟然會以我被忽略的可悲結果而草草收場。

看著前面走著的我媽對著祁慕白噓寒問暖,我實在忍不住,幹咳瞭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

「不走快點啊?要我背啊?」我媽回過頭,涼涼地看著我。

一聽這種語氣,我就知道再作下去必須得挨揍,隻能乖乖道:「哦。」

我媽給我倆準備瞭久違的蛋炒飯。

我這個平常食欲不好的人都幹瞭兩大碗,等我第二大碗都快見底的時候,祁慕白端著的那一小碗還沒吃完,惹得我又是被我媽一頓罵,「你怎麼吃起飯來就跟豬一樣?看看小白……」

我都懶得聽她說,吃就完瞭。

這次的出戰讓我徹底成瞭 F 區的大明星,與我媽交好的那些阿姨們都來看望我,給我一頓誇,就連小楠,都成瞭我的鐵桿粉絲。

對於這種崇拜與追隨,我非常受用,隻是偶爾會在夜深人靜時,想起那些犧牲的朋友。

而祁慕白,自從回來後,就經常變得神神秘秘的,我好幾天都見不著他人影,好不容易被我逮著一次,他也不跟我說,隻是敷衍道:「去外面轉轉。」

我當然不信,但他又不說,我也沒有一點辦法。

這天晚上,我媽突然變得很奇怪,說要來跟我睡。

我大驚失色,以為自己又做錯什麼瞭,她要在傢找機會整死我。

可她突然嘆瞭一口氣,說:「你走後,媽整夜整夜地失眠,偶爾就算睡著也會做噩夢,夢裡你被那些喪屍咬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媽都嚇死瞭……」

我眼眶一熱,心就軟瞭,忙給她騰位置。

我沒敢熬夜,跟著我媽一塊兒早早睡的,不然又得挨罵。

睡到半夜,感覺有人在叫我,我睜開眼睛,就著床邊小臺燈的朦朧光線,隱約看見有個人站在我面前。

我嚇得天靈蓋都快掉瞭,還沒來得及大喊一聲,就見我媽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冷冷道:「睡得不好看,起來重睡!」

你沒事吧?

托我媽的福,我遭受到瞭喪屍危機以來最嚴重的心理創傷,這直接導致我後半夜戰戰兢兢,根本就沒睡著覺。

耗到早上七點,我媽終於睡醒瞭。

「昨晚你在身邊安心多瞭,睡得也好。快起床,吃點東西。」

我:「……」

好不容易等她出去,我想補補覺,又聽見外面吵得要死,氣憤地出去一看,外面小孩子們跑來跑起去,一旁站著的阿姨說,好像是 F 區又來新人瞭。

「你看,就那幾個。」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來的人,似乎有些熟悉啊。

等他們走進,我這才看見,這不都是之前我們救的那幾個人嗎?

孫茉,臟辮女孩,那對夫妻中的妻子,還有女主人和她的三個孩子。

男的都沒來,估計都和這裡的男人一樣,被派去修建新的基地瞭。

我放棄瞭繼續睡覺的念頭,可祁慕白不在,小楠也在她哥那兒,那我要做什麼呢?

下午的時候,我氣得都想自爆瞭,在這個關鍵時候,亮仔來瞭。

我就跟看見救命稻草一樣,恨不得抓著他的手淚流滿面,亮仔先是跟我扯瞭一會兒,接著告訴我:「出任務瞭,程哥讓你跟著。」

我這次毫不猶豫就答應瞭。

反正閑得沒事幹,我作為喪屍王,根本無所畏懼,還不如去救救人。

這次倒沒有上次那麼麻煩,我下午出發,大概晚上十二點就回來瞭。

祁慕白還是不在,我有些失望,好在我媽還在等我。

「沒吃飯吧,我給你熱熱。」

以往這個時候,我媽早就睡瞭,今天為瞭等我才熬到現在,我感動得不得瞭,我媽卻說:「快快快,跟我說說你們這次發生啥瞭,有沒有像上次那個孫茉一樣有毛病的人?」

我口裡的飯掉瞭下來,「你等我就是為瞭聽這個?」

我媽:「不然呢?」

我看透瞭,在這個糟糕的世界上,我跟我媽隻能活一個。

這一個月,我都時不時地跟亮仔他們去執行任務。

某次執行任務回來,我看見孫茉在接我們一起的一個隊友,我詫異地問亮仔,亮仔冷哼一聲,眼神裡滿滿都是嘲諷,「他倆在一起瞭。這章新高平日裡看著也挺不錯的,沒想到眼光竟然這麼差。這個孫茉,害死瞭多少人,還在那兒裝呢……」

我沒發表什麼意見,隻是看著那些救回來的人,心裡很溫暖,也很有成就感。

我沒有見過祁慕白。

有幾天我急得坐立不安,我媽大概看出來瞭,她沒說別的,隻是告誡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我幡然醒悟。

從這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問過,隻是專註過好自己的日子,可心裡到底還是會擔憂。

我仍舊看著我的劇,有時候也會想,是不是祁慕白已經離開瞭,我以後再也見不到瞭。

有點難過。

不,是很多。

時間過得很快,今天終於看到《苦命女人馬桃花》的大結局瞭。

我激動萬分地等著女配的真面目被揭穿的那一刻,手都不自覺地握緊瞭,就在這個節骨眼,有人敲門。

阿西。

我非常不悅,擰著眉頭去開門,「誰啊?」

「是我。」

門外有聲音傳來,很熟悉。

我的腦子像是被電瞭一下,迅速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果然是他。

祁慕白。

「錢哆哆。」他看著我,眼神一如既往,但又好像多瞭一絲東西,隨後,輕輕地擁住瞭我。

我感覺到他的腦袋擱在我肩上,毛絨絨的,很可愛的樣子,緊接著聽到他說:「我好累啊。」

我的心忽地顫瞭一下。

從我們認識開始,我第一次見他這個樣子。

脆弱,還有點狼狽。

「你乖乖的,不要再出去冒險瞭,」他的聲音低低緩緩,甚至有點溫柔,頓瞭頓,又道,「別讓我擔心。」

我沒有說話。

「答應我。錢哆哆。」他催促道。

我心裡嘆息,感覺他像個小孩子,忍不住拍瞭拍他的背,答應道:「好。」

他很快就又消失瞭。

我這次之後,便再也沒有擔心過或者焦慮過。

他好像給我吃瞭一顆定心丸,讓我毫無根據地有瞭一種感覺:他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我覺得這個感覺很荒唐,但我又很相信。

後來再等亮仔來叫我時,我拒絕瞭。

「我不去瞭,有人會擔心我。」

亮仔並沒有問是誰,隻是朝我眨眨眼,「也行。你這段時間就休息一下吧。」

我加入瞭我媽的八卦團,每天聽聽八卦很有意思,偶爾會和小楠一塊去轉轉。

這天她帶我去瞭 B 區找她哥,我經常聽小楠提起他,這次也算是第一次見到本人吧。

他身材很健壯,為人謙遜溫和,見到我時禮貌地點頭,「你好,我叫趙昊,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

我有點蒙,轉而又想到我自己也算是執行瞭不少任務瞭,除瞭極少數人,估計大傢都以為我是異能者吧。

稍微熟悉一些後,他問我:「你自己也是異能者,為什麼去那邊住呢?」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隻能扯:「我媽在那邊,我不能扔下她一個人。」

因為這裡異能者是必須和普通人分開的,無論你們是什麼關系,所以我這麼說瞭,倒也不出錯。

「那你的異能是什麼呢?」

好傢夥,這次圓不瞭瞭。

我嗯嗯啊啊好半天,才說:「就是那個……我可以控制喪屍……」

趙昊吃瞭一驚。

「你竟然是精神系的?!」

我不懂他說的啥,隻是跟著點瞭點頭。

「怪不得他們都保密……」他喃喃,又轉頭對我說,「你可能不知道,咱們基地,精神系的隻有首領一人,你算是第二個……」

趙昊的目光流露出瞭少有的欽佩,「聽說這類異能的人,那意志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我:「……」

我不知道別的,反正我睡覺的意志確實一般人比不瞭。

「沒想到你歲數不大,竟然是個少見的天才啊。」

他誇得我有些飄飄然,想謙虛一下來著,嘴一瓢,直接說瞭句:「那必須。」

趙昊:「……」

十二月底的時候,各地的基地基本都建好瞭,大大緩解瞭我們這邊的壓力,且人類已經逐漸重建瞭秩序,正常生活也在慢慢恢復。

跨年的那天晚上,我媽包瞭餃子,讓我叫小楠和亮仔一塊過來吃,還有小楠她哥。她哥臨時有事,沒來得瞭,就小楠來瞭,幫著我們一起包餃子。

亮仔過來的時候,手裡竟然拿著酒。

在這個條件下,酒簡直堪稱奢侈品瞭。

小楠眼前一亮,「亮哥,你怎麼搞來的?」

亮仔故作高冷,輕松按住她的頭,「未成年人不能飲酒。」

「啊啊啊我不管我就要喝!」小楠急得跳腳。

我媽看著她笑,問道:「小亮,你要啥餡兒的?」

「都行阿姨,您做的我肯定愛吃!」

亮仔這油嘴滑舌的,逗得我媽嘴角的笑都快收不住瞭,「嘴真甜!跟我傢小白一樣!」

我愣瞭一下,又立馬恢復正常。

自上次見到祁慕白,已經有一個月瞭。

加上之前,差不多兩個月。

我不知道他在幹嗎,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

吃飽之後,亮仔開瞭酒瓶子,一瞬間,熟悉的酒味撲鼻而來。

「不醉不歸!」小楠喊道。

亮仔鄙夷道:「你跟誰不醉不歸呢?」

小楠吐瞭吐舌頭,「就你事多!」

「哎,你這小丫頭片子跟誰說話呢……」

「別吵瞭,都倒上,咱們幹一杯!」我說。

「得嘞!」

酒杯碰撞,一切煩惱好像都煙消雲散,我媽也陪著我們喝瞭幾杯,不多久就去睡瞭,臨走前還叮囑我:「錢哆哆,你適量啊。」

我酒量很差,其實這個時候已經醉得差不多瞭,但是表面上還是看不出來,便像之前一樣說:「知道瞭知道瞭,你快去睡吧。」

等我媽走瞭,我才算放開來,拉著小楠一直說話。

小楠也喝得臉紅紅的,隻顧跟著我一起傻笑。

亮仔搖搖頭,仰頭就是一杯下瞭肚,還不忘吐槽:「第一次跟酒量這麼差的人喝酒。」

一聽有人說自己小楠就清醒過來瞭,「你說誰呢?」

亮仔眉頭一揚,「說你!」

因為亮仔經常來這兒找我,久而久之也就跟小楠熟悉瞭,兩人年齡差好幾歲,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喜歡跟小孩子一樣鬥嘴。

我尿急得慌,站起身就走,「你倆先喝,我去上個廁所。」

兩人應瞭一聲。

剛到門外,一陣急風吹來,帶著刺骨的寒意,直吹入我的五臟六腑去,我打瞭個哆嗦,還沒站穩,旁邊冒出一個黑色的人影,就那麼握住瞭我的手腕。

是莫名的很熟悉的氣息。

我心裡一跳。

不等我說什麼,那人就拉著我精準地進入瞭我黑著燈的房間,門落鎖的聲音又是讓我心中一跳。

「是我。」

酒精使我反應遲鈍,但我還是盡可能快地點瞭點頭,「我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

祁慕白。

他輕輕笑瞭笑。

「你喝酒瞭。」

「嗯。」

應該有好多想要跟他說的,可當人站在瞭眼前,我的嘴巴像是浸在瞭冬日的泉水裡頭,僵僵的,竟一個字都吐不出。

「跟誰喝的?」

「我媽啊,」我仰頭想要努力地看清他,黑夜卻蒙住瞭我的眼,「還有小楠,亮仔。」

「哦……」他尾音拖得長長的,小刷子似的,讓人的心都癢癢的,「跟他關系真是越來越好瞭啊。」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索性一言不發。

祁慕白卻罕見地沉不住氣,「回答我。」似乎帶著一絲怒意。

我真的委屈死瞭。

好端端地就消失,跟人都不說一聲,然後又莫名其妙地回來,一回來還要兇我。

我忍著眼淚,罵道:「關你什麼事?」

「關我什麼事?」祁慕白冷笑,「不是跟他說過?我是你的什麼?」

他故意沉吟瞭片刻,才緩著調子說:「哥哥?」

我遲鈍的大腦突然想到那天,他第一次見亮仔,我口不擇言,直接跟亮仔說他是我哥哥。

他竟然記下瞭。

我剛想解釋,祁慕白就驀地俯下身,幾乎是湊到瞭我跟前。

我感受到瞭他呼出的氣息,正緊張不已,隻聽到他笑瞭一聲,「叫哥哥。」

我呆立當場。

他追著,繼續道:「聽話,叫哥哥。」

曖昧的空氣不斷膨脹,蔓延開來,擠得我臉都紅瞭,心也跟著打鼓似的跳。

面前人灼熱的氣息像是催命符,我腿一軟,鬼使神差地喚他:「哥哥……」

剎那間,他便吻瞭過來。

窗外有人放起瞭煙花。

人們吵吵嚷嚷,興奮得要命,在這樣的幹擾下,我竟半絲心神都分不出來。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好像又知道他在做什麼。

手尷尬地停在半空,拳頭握緊,又松開,再握緊,再松開。

少年人的吻,狂熱又纏綿,滿含懵懂的欲念。我受不住地別過臉,他卻不肯罷休,捏著我的臉,又吻瞭上去。

等過瞭好一陣,他終於將我放開,盯著我許久許久,又猛地將我擁入懷中。

「錢哆哆,再過一段時間就好瞭。」

同樣,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也知道他在說什麼。

我很好奇,但是沒問,隻是說:「你剛才這樣是什麼意思?」

祁慕白想瞭半天,我的心也揪瞭半天。

「跟你永遠在一起的意思。」

他又問:「你同意嗎?」

問完又不等我回答,自言自語:「同不同意都不重要,反正你是我的。」

我:「……」

有點禮貌,但不多。

沉默瞭好一會兒,我開口:「我想看看你。」

祁慕白沒說話。

我直接伸手去摸旁邊的開關,他卻突然按住瞭我的手。

「我現在……很醜。」

我頓瞭一下,還是執意要開燈,他放開瞭我的手。

燈光打開的一瞬間,黑暗中待久瞭的我有些不習慣,下意識地擋著眼,正欲取下手,眼睛又被面前的人蒙住。

「確定不怕嗎?」

「我膽子沒這麼小。而且這個人是你,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可能會害怕。」我沒好氣道。

大概這話讓他滿意瞭,他輕笑一聲,將手挪瞭開。

隨著視線逐漸清晰,我終於看清瞭我日思夜想的人。

他的臉變得更加蒼白,嘴唇又格外的紅,竟帶著絲難言的肅殺之氣。那雙漂亮的眼睛折成瞭一片湖,隱隱泛著淡淡的綠光,映襯著臉上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不是很明顯的青筋,顯得更加可怖。

我眼淚立馬就下來瞭。

「你疼不疼啊?」

祁慕白微笑著搖頭,「不疼的。我早就疼慣瞭。」

怎麼可能疼得慣?就算是疼一千遍一萬遍,疼永遠都是疼。

我控制不住地大哭起來。

祁慕白抱著我好久好久,我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躺在瞭床上,他睡在我旁邊,輕輕拍著我的背,「睡覺吧。」

我哽咽著問:「什麼時候會好?」

「快瞭,等好瞭我就來找你。」他說。

「那你會死嗎?」

「不會。我不會死,你也不會。」

「好,那我就等你。」

「好。」

……

我醒來之後,祁慕白已經不在瞭。

昨晚發生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場夢,除瞭床邊放著的那顆東西。

是六階喪屍的晶石。

我想起之前,亮仔送我一顆二階喪屍的晶石,他當時可不開心瞭,現在弄到這個六階的,是要表示自己更厲害嗎?

幼稚!

我這樣想著,嘴角又忍不住勾起,連同那顆晶石,都被我好好收瞭起來。

一出門,就撞見我媽在門口跟人嘮嗑,瞅見我,「咋今兒個這麼容光煥發啊?撿到錢瞭?」

我回嘴:「都末世瞭,撿什麼錢?」

不過晶石倒有一顆。

我正想著,我媽卻指著我,「你看你又笑!快說是什麼好事情,讓老娘也開心一下……」

一旁站著的阿姨笑道:「談戀愛瞭吧?」

我嘴角一僵,卻聽我媽道:「得瞭吧,就她這樣子,誰跟她談啊?早上不到十二點不起來,人傢是娶媳婦來的,不是娶祖宗來的……」

蠢老太太!

答案送到你耳邊都答不對!

還好意思說我笨!

我呸!

祁慕白走後不久,雪就沒間斷過。

亮仔叫過我幾次讓我去執行任務,我都沒去,我不想讓祁慕白擔心。

他已經很吃力瞭,我不能拖累他。

我有時候會想,連我自己都懷疑自己是喪屍王,可能他們早就知道瞭吧,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動,大概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我並不怕。

他們都看到瞭,我什麼都沒做。我甚至在救人。他們沒有理由殺我。

直到瞭大年三十,祁慕白還沒有來。

我知道他或許來不瞭瞭,但又有些擔心。

不會的,他答應過我會來找我的,我要相信他。

我告訴自己。

一大早,我媽就又開始包餃子。

這老太太有個習慣,隻要是什麼重要的日子,總是會包餃子。

可是……

「你咋這麼早包?至少也得下午啊?」

我媽頭也不抬,「過年瞭,多包點,等會給咱們街坊鄰居一人送一盤,你也別站著,過來搭把手。」

「咱的物資也不多啊……」

「你之前出去做任務,人傢給咱們發瞭好多。請大傢吃頓餃子怎麼瞭?快點過來!」

迫於我媽的淫威,我隻能去幫忙,一直忙活到天黑。

「趕緊下餃子,不然趕不上瞭。」

我手酸得不得瞭,隻能燒水,水還沒燒開,就見到小楠慌慌張張地跑瞭進來。

「姐姐,快跑!有人跟 B 區的區長舉報你是喪屍王,我哥在他身邊做事,知道得早,讓我趕緊告訴你,趕緊跑!再晚就跑不掉瞭!」

鍋裡的水正好燒開,滾燙的開水有幾滴濺到瞭我的胳膊上,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

「快點,姐姐,別愣著瞭!」

小楠焦急地拉著我往外走,我媽圍裙一扔,慌張道:「哆哆,走!」

我立馬沖回房間,拿出瞭祁慕白送我的那個晶石,別的什麼都沒有帶,拉著我媽就跑。

小楠叮囑我:「別走正門,他們肯定在堵你們。我哥讓你們一直往西邊走,會穿過那一片田地,之後就有一條小路,從那兒才能跑掉!」

我路癡慣瞭,一時之間搞不懂西邊是哪邊,忙問我媽:「哪邊啊?」

「笨!你左手邊!」

「哦,好。」

基地很大,我倆跑瞭好久,這才看到瞭小楠說的田地,此時正是冬天,地裡一片荒蕪,我拉著我媽跑啊跑,前方不遠處,竟然亮起瞭燈火。

「她們在這兒!」有人說。

我仿佛是即將要被拉上斷頭臺,整個人都是木的,一大夥人跑瞭過來,我慌忙轉過身,可身後也被人圍住瞭。

已經是四面楚歌,無處可逃瞭。

「是她,她是喪屍王!」

這個聲音莫名熟悉,我往那邊看去,竟然是孫茉。

她站在人們前面,仿佛是他們的神。再往後,是我曾經救過的人,還有我媽來這邊交的那些朋友。

真奇怪,昨天她們還跟我說話呢,今天怎麼就都來殺我瞭?

我歪瞭歪頭,試圖解釋,孫茉卻道:「大傢小心,喪屍王很厲害,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先把她圍住,等異能者過來!」

我忍不住笑瞭,問她:「孫茉,還記不記得我們來救你那次?」

她不語。隻是戒備地盯著我。

「當時,你先是大叫引來喪屍害死瞭我們兩個隊友,後來你又因為沒有把門關緊,害死瞭民宿老板,之後又聖母心發作,不讓變成喪屍的老板出去,又害得那個女孩子被喪屍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我靜靜地看著她。

「你說,我到底有沒有說錯?」

孫茉的臉色大變,一陣紅一陣白,我繼續道:「你看你這麼善良,真正的喪屍你都舍不得讓他出去,而我這樣的,你卻要趕盡殺絕。

「你見我害過一個人嗎?我出瞭多少次任務救瞭多少個人?

「自我和我媽來這裡,我們與人為善,各位好好想想,我到底有傷害過你們嗎?」

人群開始騷動不安,議論紛紛。

見有人遲疑,孫茉冷笑一聲,「大傢想清楚瞭,祁博士說過,殺掉喪屍王,末日才會結束!我這是為瞭全人類!」

空氣安靜瞭一剎那。

有人開始響應她說的話。

「對,殺瞭她!」

「解決瞭她,我們才會安全!」

「一起上,我們殺瞭她!」

他們沖瞭上來。

我媽毫不猶豫地擋在我面前,大喊:「誰都別想動我女兒!」

我咬牙切齒,恨得全身都在悲泣,連骨頭都流下瞭血。

好一個自私自利的人類!

長著一張人臉,卻辦著鬼的事!喪屍都不及他們半分!

我空占著個喪屍王的名頭,卻一點本事都沒,如今面對這些惡鬼,竟是徹底的無可奈何。

我大喊,威脅道:「誰敢上來?我讓他立馬變喪屍!」

人們的腳步停住。

我媽淚流滿面,悄聲說:「哆哆,我拖住他們,你抓緊跑!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之前我或許信,可現在我一點都不信。

我媽落在他們手裡,怕是連死都是奢侈。

現在隻有一個辦法。殺雞儆猴。

孫茉現在離我比較近,我用我最快的速度沖瞭過去,在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狠狠地一口咬在瞭她的脖子上,然後大聲說:「她馬上要變喪屍瞭!」

有人聞言,四散奔逃,剩餘一部分人,都紛紛看向她。

孫茉捂著脖子,眼裡都是恐慌。

「我我我……不是……」

靜默之時,我擦掉嘴上的血,一步步朝他們走去,笑道:「還有誰想再體驗一下?」

眾人紛紛後退。沒有人敢說話。

我知道他們怕瞭。

烏合之眾。

我冷靜地走,他們自動讓開瞭一條道,我就這麼走瞭出去。

走出不遠,我回頭一看,他們又將孫茉圍瞭起來。似乎是在商量著如何處置。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心情。

大年三十,我和我媽為好多人包瞭餃子,如今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仿佛是被什麼推著,我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推到這裡,歡樂痛苦交替太快,一閃一閃,閃得我眼睛瞎瞭,心也麻瞭。

「咱們去哪兒啊?」我問我媽,並靠在瞭她的肩上。

「哪兒都行。媽在呢。」

是啊,有媽媽在,哪裡都是傢。

元宵節那天,天氣很晴朗。

我媽又是一大早地叫我,我昨晚熬夜太晚瞭,實在是懶得起,就將被子蒙在瞭頭頂。

誰料我媽更過分,直接掀開我的被子,「快起來,去外面看看有沒有湯圓找一包!」

「都這時候瞭,哪來的湯圓啊,萬一有瞭,肯定也過期瞭!」

我媽才不管,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攆瞭出來,我嘆口氣,看著太陽不錯,想著曬曬太陽也行。

那天被趕出基地後,我倆猶豫許久,還是回瞭自己的傢。

這十來天,倒也舒服。

就是一直擔心祁慕白會不會找得到我們。

唉。

我去瞭之前祁慕白帶我去的那棟樓。那裡除瞭我們根本沒人進去,物資還是很多,密碼我知道,他後來跟我說過的。

路上碰到幾隻喪屍,我絲毫不慌,反而跟他們聊起瞭天。

亮仔說高階喪屍是有意識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聽懂人話。

亮仔和程蒼我也再沒見過。

我們被趕出來這事,他們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不過現在都不重要瞭。

挑瞭些零食,還拿瞭一瓶酒,我就準備回傢瞭。

這裡出沒的都是那種特高階的喪屍,怪不得沒人敢過來。

也好,就當是我傢的小倉庫瞭,夠我和我媽吃一輩子瞭。

我現在什麼都好,就是過得很無聊。

偶爾會想起祁慕白,想知道他過得怎麼樣。

晚上吃的比較簡單。因為我們沒有新鮮的菜,隻有便捷食品。

一吃完我就回自己房間瞭,二刷《苦命女人馬桃花》,看著看著就困瞭。

昏昏欲睡之際,我媽又叫我,我不耐煩地出去,一到客廳我就徹底愣住瞭。

那正看著我的人,不是祁慕白還是誰?

我像是沒有腦子般,脫口而出:「你怎麼來瞭?」

這個時候的他似乎徹底恢復瞭正常,甚至比以前還要好看,一頭金發如正午的太陽般熱烈。那晚看到的,似乎都是一場夢。

他沖我笑,「十五瞭,團圓來瞭。」

我媽直接給瞭我一巴掌,「哪有你這麼問的,快給小白倒杯水,我去找點吃的,這麼久沒見瞭,可給我稀罕死瞭……」

好久不見的人,突然見瞭,就總有一絲尷尬。

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隻感覺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

這讓我想起瞭那晚的事,臉也燒瞭起來。

「那個……你怎麼找到我們的?」

他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看著我說:「以後不走瞭。」

我一愣,眼淚差點掉下來。

正好我媽來瞭,我背過身擦掉,又若無其事地說:「媽,你怎麼把好吃的都給他瞭?」

我媽直接忽視我,滿臉笑容,「多吃點,這麼久沒見,你看你瘦得……」

沒瘦吧?我怎麼感覺他比以前更壯瞭一點?

這老太太隻會睜著眼說瞎話。

聊瞭不多一會兒,我媽就回去睡覺瞭,我坐立不安,幾乎被他的視線灼穿,隻得起身,「那個,我也去睡瞭,有點困……」

祁慕白並沒有說話,我連忙往房間走,好不容易進去瞭,要關門的時候,竟被一隻手憑空擋住瞭。

「你急什麼?」

他依靠在門邊,含笑看著我,我無所適從,張瞭張嘴又說不出話,眼睜睜地看著他進來,將門關閉,並反鎖。

我心裡一跳,急忙要跑,他竟直接攬住我的腰,在我耳邊說話,氣息灼熱,「我親親你。」

我沒有說話的機會,嘴唇就被堵住,他親瞭好半天,大概覺得不過癮,又掉瞭個身將我抵在墻上,嘴唇壓著我的鼻尖,小聲說:「想我沒有?」

「有點……」

他低低一笑,「就有點嗎?」

我咽瞭咽口水,「那就再多一點……」

祁慕白的手輕輕撫過我的唇。指腹粗糲,但並不用力。

「那我想你比你想我要多很多瞭。」他的眼睛恢復瞭之前漂亮的黑色,睫毛長長,這樣看著我的時候,似乎被濃重的夜色籠罩,「我幾乎每天,每個夜晚,每時每刻,都在想著你,錢哆哆。」

直白的話語如同軟軟的刀子,一下子刺中我的心窩。

我整個人都酥瞭,隻覺得越看他越喜歡,便忍不住,親瞭親他。

祁慕白愣瞭一愣,轉而笑瞭。

「真乖。再親一下。」

我繼續親。

「再親。」

……

過瞭好久,祁慕白才離開我的房間,隻留下瞭滿臉通紅的我。

人生中第一次談戀愛,難免會有些控制不住。

這不沒幾天,我媽就發現瞭。

她直接在飯桌上問:「你倆最近怎麼回事?最好給我老實交代!」

我嚇得頭都不敢抬,祁慕白卻慢條斯理地喝瞭口水,「阿姨,是這樣的,我們在一起瞭,並且會永遠在一起。」

我媽點瞭點頭,並沒有說什麼,我也不知道她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按理說是同意的,她之前不還讓我拿下祁慕白嗎?怎麼現在又這麼模棱兩可?

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晚上,她突然來瞭我房間。

「好樣的!」

她豎起個大拇指,眉飛色舞,「沒想到你還真成功瞭,真沒給咱老錢傢丟人!」

對,這樣的表現才對嘛,可是……

「那你剛才怎麼……」

我媽一拍我的腦袋,「你傻啊!在小白跟前,我要這樣,他肯定覺得我閨女不值錢。這點架子必須端上!雖然媽平常罵你吧,可是這跟那個不一樣……」

我覺得她說的還挺有道理,點瞭點頭,「不過你要一直這個態度嗎?那你能裝得下去?」對這點我嚴重懷疑。

「哪能,」我媽揚揚眉頭,「等我找個機會,先敲打敲打他,得讓他跟我保證一下,我再表示同意,不是順理成章瞭?」

薑的還是老的辣。

我也沒再問,隨便她做什麼都行。

橫豎都不會害瞭我。

第二天,我媽就都辦好瞭。

我問祁慕白我媽到底說瞭啥,他死活不跟我說,我也沒轍,就放棄瞭。

不過他來之後,我們的物資恢復瞭不少,每天晚上我媽都會炒幾個菜,基本上我想吃的都能吃到。

有時候我想,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挺好的。真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不久之後,亮仔找到瞭我傢。

我媽經歷瞭那些,自然對他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直接將他拒之門外。

我到底是於心不忍,還是去見瞭他。

誰料他一見到我,第一時間問的竟是祁慕白。

「你一起的那位呢?」

他的眼中戒備十足,我有些疑惑,還是如實說:「他不在,出去找物資瞭。」

亮仔很明顯地松瞭一口氣。

「你得跟我回趟基地,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這話一出我就笑瞭,「你別說你不知道我和我媽是怎麼離開基地的?現在回去?怎麼,怕我們沒死透啊?」

亮仔看起來很焦急,「是他們誤會你瞭!喪屍王另有其人,時間緊迫,你得趕緊跟我去,不然會出事!」

我怔住瞭。

「怎麼回事?」我問。

亮仔說:「走吧,車在樓下。」

我還是去瞭。

我媽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註意安全,我一一答應。

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路上,亮仔跟我說瞭那晚的事。

「你的事,老大一直讓我們嚴格保密。可是章新高,就是那個孫茉的男友,跟她說瞭,然後孫茉告發瞭你。」

我沒說話,亮仔繼續道:「雖然你確實很特殊,但我們一直相信你不是喪屍王,也在不停地尋找。那個時候我們剛好在東南那塊得到瞭關於喪屍王的消息,連夜出發瞭,孫茉知道老大會保你,這一看我們都走瞭,就搞事情瞭。」

原來如此。

「還有……那晚孫茉不是被你咬瞭嗎?在她變異之前,就被那些人活活打死瞭,連個全屍都沒有……」

我心裡並沒有什麼波動。隻是問他:「那喪屍王到底是誰?」

亮仔意味深長地看瞭我一眼,沒有回答,隻是道:「你去瞭就知道瞭。」

遠遠地就看到瞭基地大門。

我有些感慨。

那時和我媽那麼慘地離開瞭這裡,並發誓再也不回來,可如今,到底還是踏入瞭這個大門。

亮仔帶著我直奔 S 區,仍舊是那個房子,程蒼在裡面等候。

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對於你和你母親的遭遇,我很抱歉。」

我搖瞭搖頭。

也並不怪他,又不是他做的。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程蒼屏退瞭別人,就留下瞭我和亮仔,才說:「我們已經確認喪屍王的身份瞭。不是你,你隻是體質特殊,對病毒有一定的抵抗性,跟喪屍王無關。而喪屍王的具體形成原因,現在還不明。」

「我知道,亮仔跟我說瞭。」

程蒼突然看瞭我一眼,欲言又止。

「那……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啊。」我要知道我還能來這兒?

程蒼低低地嘆瞭一口氣,「這個人,或許你認識。」

心中湧起瞭不詳的預感,我猛地睜大眼睛,隻聽他道:「是祁慕白。」

是祁慕白是祁慕白是祁慕白。

這四個字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滲入瞭我的身體,我劇烈地顫抖瞭一下。

我並不驚訝。甚至是在預料之中。

自遇到他之後的所有的反常也終於得到瞭一個完美的解釋。

「前段時間,有人自稱自己見過喪屍王,得到消息之後我們第一時間便趕瞭過去,也終於見到瞭這個人。」

程蒼拿出瞭一張照片,「或許你也認識他。」

我看瞭許久,終於想瞭起來。

這是那天我跟祁慕白去找物資時,碰到的那一夥流氓異能者之一。當時他們是跟被我媽揍的那女的一起,還說要殺瞭我們。

我都忘瞭那天我們是怎麼逃出去的瞭,隻是記得很害怕,同時還找到瞭好多東西。

亮仔緩緩走到我面前,「這人說,當時他和他們老大碰到瞭一男一女,女的是個特殊的喪屍,他們想要殺掉他們時,發生瞭奇怪的事。後來就被他們跑掉瞭。」

「可是,當天晚上,那男的又找瞭過來。同時……」亮仔瞇瞭瞇眼,「他以一種極其殘忍的方式,殺瞭所有人。不像異能者,倒像是魔鬼。而他自己,若不是有幾個孩子過來,恐怕也早就死瞭。」

我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程蒼遞給瞭我一杯水,我接過,連說謝謝的力氣都沒有。隻是手抖得厲害,茶水都濺瞭出來。

「所以呢,你們想要怎麼辦?」

我聽到自己說出瞭這句話。眼睛卻沒有看向他們,倒盯著水裡泡著的舒展的茶葉。

程蒼也不語,過瞭好一會兒,他坐在瞭我身邊,說:「錢小姐,你知道的,隻有喪屍王消失,人們才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

本就顫抖的雙手再也端不住手中的茶水,啪一聲,覆水滿地,再也難收。

「哆哆!」亮仔驚叫,「沒事吧?有沒有燙著?」

他連忙給我遞瞭張紙巾,我沒有接,木木地問:「是誰說的?是那個祁博士嗎?他說的就一定是真的嗎?」

我是風雨飄搖中被人連根拔起的草,那地上的水,是我流出的內臟。沒有眼淚。

「錢小姐,」程蒼道,「或許你還不知道,在你和你母親離開基地不久,你們所在的 F 區被喪屍襲擊。除瞭趙楠,無一幸存。連帶著 B 區的區長以及好幾個領導都被殺害。就因為這件事,基地人們都生活在恐慌之中,甚至產生瞭暴亂,死瞭好多人……」

他看瞭看我,語氣軟瞭下來,「哆哆,你想清楚瞭,他可是喪屍王,是非常危險的存在,隻要他消失,你和你的母親也都可以過上正常的生活……」

亮仔也幫腔,「是啊,隻有這樣,這個世界才會有救,以後出生的孩子,就不用再受這樣苦瞭……」

我一直都沒有說話。

墻上掛著的種指向瞭七點,外面的天也黑瞭下來。

我媽該擔心瞭。

「哆哆?」亮仔叫道。

我回過瞭神。

「你考慮得如何?」程蒼追問,「祁博士說過,如今喪屍王進化完全,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隻有他最信任親近之人,殺瞭他,並挖出他的心臟,這樣他才可以徹底消失……」

我勾瞭勾唇,並聽到自己的聲音輕輕地響起。

「去你的。你們是什麼東西?敢讓我殺瞭他?」

兩人一愣。

「你們真的以為殺瞭他一切就可以結束嗎?做夢吧,人類可比喪屍更可怕,尤其是已經擁有異能的人類。有人自然會代替喪屍的地位,繼續殘殺同類。

「還有,我跟我媽現在就很好,不需要你們所謂的正常的生活,至於天下蒼生,就交給你們這種大愛之人吧,我沒有道德,你綁架不瞭我。

「至於那些被他殺掉的人,也是他們活該。你們說對不對?」

沒有人再作聲。

我甚至體會到瞭那一晚他的憤怒與無助。

我的祁慕白歷盡千辛萬苦來跟傢人團圓,卻得知自己的一向和善的傢人差點被朝夕相處的鄰居們所殺。

他還能怎麼辦?感謝他們嗎?以德報怨嗎?

「要是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瞭。」

走出門外的時候,亮仔追瞭上來,說是要送我,我並不想理他。

亮仔嘆瞭口氣,說:「哆哆,你別生氣,我們也是沒有辦法瞭。」

他都想讓我殺祁慕白瞭,我已經沒話再說。

他跟著我,解釋道:「其實最初確定喪屍王的身份後,祁博士就讓老大抓瞭你,以你為籌碼威脅祁慕白主動赴死。但是這招太陰瞭,老大強烈反對,才有瞭這個辦法。」

我停住腳步,「又是祁博士?」

「是的,他對這個病毒頗有研究,所以我們都是聽的他的話。」

「他到底是什麼人?」

「你可能不知道,在喪屍病毒爆發之前,他就是國內著名權威的生化專傢……」

我打斷他的話,「所以,你們就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他說殺瞭祁慕白一切就恢復正常,有什麼依據嗎?」

亮仔語塞,撓撓頭,「這個我也不知道……反正現在都是靠他的……」

我冷笑,「先確認瞭再說吧,跟你們老大說說,這麼大的事,可不能馬虎,萬一他說的是錯的呢?不過,無論他是對是錯,要我殺掉祁慕白,你們做夢!」

見我態度堅決,亮仔就沒有再說這個話題。送我到瞭基地大門口後,他執意讓我上車,我死活不上,走著走著,我就看到瞭站在不遠處的祁慕白。

已經快三月瞭,天上還飄著細細的雪,祁慕白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站在那裡,說:「過來。」

我迫不及待地撲進瞭他懷中。

祁慕白捂著我的手,皺起瞭眉頭,「給你的手套呢?」

我沒回答,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祁慕白也沒有回答。

亮仔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瞭,我問祁慕白:「咱倆怎麼回?走回去啊?」

祁慕白挑挑眉,將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間,「抓緊瞭。」

我都沒反應過來,眼前一花,再回過神,已經到瞭傢門口。

「我靠!瞬移?這麼酷?」

祁慕白得意地勾唇,「比那小子的破軲轆好吧?」

我:「……」

進去的時候,我媽還在等我,先是看我沒有事,才問道:「他們跟你說瞭什麼?」

我心虛地看瞭祁慕白一眼,搖瞭搖頭,「沒,就是跟咱們道歉呢……」

跟我媽大概說瞭點,我媽氣哼哼地說:「現在說這些有啥用啊,咱們罪都遭過瞭……」

她邊打哈欠邊去睡瞭,我偷偷看瞭看祁慕白,怕他問更怕他不問。

等瞭好久,都沒等到他問我,我沒忍住,問道:「你咋不問問?」

問完我就後悔瞭,「也對,你有讀心術,估計早知道瞭……」

祁慕白捏瞭捏我的臉,「你還真以為我每時每刻聽你想的啊?也就當時你不說話的時候偶爾聽聽,後來你都能說話瞭,我還費什麼勁?一直聽怪猥瑣的……」

我松瞭一口氣,「那行,我去睡瞭。」

快進門的時候,祁慕白我突然問,「你會怕我嗎?」

握著門把手的手一頓。

「這個問題,你上次好像就問過我。」

祁慕白沒說話,我回過頭,對著他笑瞭笑,「那麼,我的答案,跟上次一樣。」

跟上次一樣,永遠都不會怕,祁慕白。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

……

自那天跟程蒼他們聊過後,我就老是做噩夢。

夢裡山川秀美,河流清澈,一切美好得不像末日,祁慕白站在一大片油菜花裡沖我笑。

我開心地朝他跑過去,等到瞭他面前,周遭場景劇變,漫山遍野的全是屍骸,有泣血的哀鳴聲,唯獨那一片油菜花鮮艷。

而祁慕白全身是血,心臟被人挖瞭出來,仍舊鮮活,甚至還一下下地跳動著。

驚醒之後我便再也睡不著。一閉上眼睛,總會是那幅場景。

祁慕白感覺到瞭我的狀態不對,他甚至都沒有問,隻是摸著我的頭說:「再等等,一下就好。」

我不知道他具體是什麼意思,但就是很相信他。

誰都動搖不瞭的那種。

長時間這樣的話我怕我扛不住,於是第二天晚上吃完飯我就偷偷下瞭樓,打算散散心。

走得倒也不遠,離傢就是幾百米的路程,但意外還是發生瞭。

我被人偷襲瞭。

等我再次醒來,便已經到瞭陌生的地方。

「你好,錢哆哆。」

陌生的聲音傳入耳中,我扶著暈暈的頭轉過身,看見瞭一個很眼熟的人。

「你是……祁博士?」

常常會在電視上出現的男人推瞭推眼鏡,「是的。」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思來想去,突然想起瞭那天亮仔說過的話。

「其實最初確定喪屍王的身份後,祁博士就讓老大抓瞭你,以你為籌碼威脅祁慕白主動赴死。但是這招太陰瞭,老大強烈反對,才有瞭這個辦法。」

我渾身一顫,冷汗已經流瞭下來。

大概是看出瞭我在想什麼,祁博士微微一笑,「有些事情,程蒼不做,但隻要我一聲令下,願意做的人大有人在。」

我氣得咬牙,質問他:「你有什麼根據?祁慕白消失瞭一切就都會好?」

他搖瞭搖頭,「並不會。隻是我想除掉他而已。」

這句話讓我異常震驚。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那就隻能是私怨瞭。可祁慕白是怎麼惹到他的呢?

他微微嘆瞭口氣,目光變得悠遠。

「多年前,因為我的妻子先天性不孕,所以我們從孤兒院裡收養瞭他。

「那個時候他也就五歲吧。很小。我仍舊記得他見到我的第一眼,戒備的有敵意的眼神。

「我們磨合瞭兩年,也算是可以和平相處瞭,可在他八歲時,我的妻子癌癥去世瞭。」

我忍住心中的震驚,靜靜地聽著,祁博士慢悠悠地倒瞭一杯水,長嘆一口氣,「這件事對我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我嘗試瞭好多種救我妻子的辦法,但是沒用。

「在她死後的第五天,我偷偷將她的屍體帶瞭回來,並有瞭一個驚人的想法——我要復活她。」

我忍不住倒吸瞭一口涼氣。

「我開始研制藥物,可光研制沒有用,我還需要具體的實驗品。剛開始用的是動物,但是漸漸地,動物已經無法滿足我瞭。我要去抓人。

「抓活人這事,風險極高,萬一我出事瞭,那我的妻子也完瞭。

「就在這個時候,我想到瞭一個完美的目標。」

瞳孔驟然一縮,我渾身都不受控制地顫抖瞭起來。頭腦仿佛是要炸裂瞭,我聽到祁博士緩緩地吐出瞭那個名字。

「祁慕白。

「於是,我將他關瞭起來。那個時候他九歲,反抗得可真厲害,我不喜歡動手,就用電擊,時間久瞭,他自然就老實瞭。這一關,就是十年。

「第九年,我經過無數次的實驗,終於讓我的妻子睜開瞭眼睛,但是她成瞭喪屍。

「我並不在乎,繼續研制著能讓她順利變成人的解藥。與此同時,經年累月的藥物毒素沒能毒死那孩子,反而使他變異,成瞭喪屍王。

「每每看到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是不能留瞭。」

我不知道說什麼。木木的,眼淚都流不下來。就像是死瞭一遭,心裡疼得,似乎是已經幹涸瞭。

宛如魔鬼般的男人竟然輕輕笑瞭笑,「可還沒來得及殺掉他,就因為工作事宜出差去瞭國外。實驗室系統故障,幾個助手闖瞭進去,發現瞭我的妻子,並被她所傷,那孩子也趁機逃瞭出去,喪屍危機,就是這樣開始瞭。」

他說著,摁瞭身後的按鈕,裡面的門被打開,被關著的,赫然是已經喪屍化的他的妻子。

「等我回來之後,隻看到瞭我妻子,我就已經知道要完瞭。

「我第一時間將物資儲備好,藏在樹林裡的那棟樓裡,可我需要時,發現那裡我已經進不去瞭。是那孩子把密碼換瞭,周圍還有很多喪屍守著。

「我知道他必定會找我報仇,可我還不能死,我要救我的妻子呢,我便開始躲在這裡,同時建造瞭好幾道屏障,隻為攔住他,最後再通過新聞媒體引導別人。

「後來我終於知道瞭他的命門是心臟,一般人又近不瞭身,隻有你和他自己,才能殺掉他。

「那些殺掉喪屍王後一切就能恢復正常的說辭也是我編造的,隻是為瞭殺瞭那孩子而已。人類可真蠢,我說什麼都信……

「這病毒是我一手創造出來的,我很瞭解它,到瞭今天這一步,我也知道,是沒有什麼解藥的……」

說著,他萬分眷戀地看著自己的妻子,「這一生,她就這樣陪著我,也挺好。」

我緩緩地站起身,想要嘲笑他努力這麼多年都沒能救回自己老婆,話沒說出口,眼淚卻流瞭下來。

想起跨年那晚,漂亮的男孩將我抵在墻上,我心疼地看著他的模樣,問他疼不疼的時候,他微笑著搖瞭搖頭,說:「不疼的。我早就疼慣瞭。」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怎麼可以是這樣?

我痛不欲生。

本身就是孤兒的祁慕白啊,他坐在那寂寞的小小的院子裡等啊等,終於等到瞭自己的傢,花瞭好長好長時間放下瞭戒心後,卻被自己當成父親的人關瞭起來,淪為瞭不見天日的實驗品!

大悲無聲。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弓著腰,跪在地上,有眼淚砸瞭下來。

我的祁慕白很怕,很疼,肯定偷偷哭瞭。甚至再也不願意去相信愛。

要是有能轉移痛苦的異能就好瞭。我擁有媽媽的好多好多愛,最痛苦的事情都可以承受。可是祁慕白啊,他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啊。

我哭得幾乎站不起來,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門外傳來瞭動靜,有人來瞭。

淚眼蒙矓中,我看到瞭那張熟悉的臉。

我現在肯定很醜很狼狽。我哭的眼睛都腫瞭,頭發亂糟糟的,嘴唇被自己咬破瞭,血流瞭下來。甚至都沒有站立的力氣瞭。

他視線中的焦急,我能感受到。我張瞭張嘴,想告訴他我沒事,可是發不出聲音。

程蒼亮仔也在。他們是跟著祁慕白來救我的,還是來殺我們的?

我不知道。

我隻聽見祁博士笑著說:「前幾道門你能破,可是這道光門是我研究瞭好久的,你們是不可能攻破的,阿白,你要是聽我的話,乖乖自殺,我就可以放瞭她。」

亮仔用異能攻擊著光門,怒罵:「你這個卑鄙小人!老大早就懷疑你瞭,在你的實驗室裡安瞭竊聽器,你剛剛說的我們都聽到瞭!快放瞭哆哆,我還可以考慮留你個全屍!」

程蒼也在試圖沖破這道門,祁慕白搖瞭搖頭,他看瞭看我,又對著祁博士笑瞭笑,「你還真是天真。」

「嗯?」

「你以為區區這道門就能攔得住我?」

祁博士並不意外,「我知道,可這門,主要攔截的是你的精神控制力啊,要是你不聽話,在你們進來之前,我可能早就殺掉她瞭。」

他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掏出瞭一把槍,抵在瞭我的腦門上,「確實是個特別的喪屍。可要是被爆頭,還是會死吧?」

祁慕白的臉色變得難看。

祁博士繼續道:「自我收養你,我給你最好的生活,讓你受最好的教育,甚至後來關起瞭你,我也時常教你學習,還給你買瞭各種健身器材鍛煉身體,隻是偶爾做個實驗而已,要不是我,你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

似乎是覺得自己情緒過激,他吸瞭口氣,「給你一分鐘的時間,不然我立馬殺瞭她!反正我現在也暴露瞭,遲早得死,你是我兒子,必須跟我一起死!」

我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活活撕成碎片!

做個實驗而已?兒子?

那我就跟你同歸於盡吧,我的祁慕白,你這輩子都帶不走!

這個想法一出現,我就看見祁慕白目光一凜,沖我搖瞭搖頭。緊接著,他閉上瞭眼睛。

幾乎在同時,祁博士拿槍抵著我頭的手緩緩挪開,他一臉詫異,「不可能!不可能!」

我抓住時機,奪過他手中的槍,照著他的兩條腿,就是砰砰兩槍。

他立馬就趴在瞭地上。

程蒼他們暫時還進不來,想到之前所有的事情,我恨意洶湧,幾乎快要發瘋。

我想殺瞭他。

扣動扳機,槍裡已經沒有子彈,我仿佛聽不到亮仔在叫我,找來找去,終於找到瞭一把斧子。

我不知道這把斧子是做什麼的,但是足夠砍掉一個人的頭瞭。

本來想殺他,但我現在改主意瞭。

我蹲下身,笑瞭一聲,緩緩道:「你不是最愛你老婆瞭嗎?」

祁博士目露驚慌,「你要幹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

我聽到祁慕白在叫我,嚴肅焦急,「錢哆哆!」

他知道我在想什麼,或許已經知道我要做的事瞭。

我打開瞭關著他妻子的那扇門。

「祁博士,你睜大眼睛看好瞭,好好看看你寧願犧牲別人的人生拼命救活的你的妻子,是怎麼被我殺死的。」

我甚至笑瞭出來,「一定要好好看哦。」

「不要!」他掙紮著朝這邊爬過來,試圖阻止我,我面無表情,照著眼前的喪屍,一斧子下去,就劈開瞭她的頭。

剎那間,腦漿四濺,血水橫流。

仿佛被殺掉的是自己,祁博士如遭雷擊,眼淚竟流瞭下來。

那道光門已經出現瞭縫隙,祁慕白拍打著它,叫我:「錢哆哆,住手!我怕對你有害不能控制你!你快停下來!」

我擦瞭擦臉,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提著斧子就走到瞭祁博士的面前,斧子在地上留下瞭一條長長的血跡。

「接下來,到你瞭。」

祁博士捶地痛哭,我問他:「先砍掉你的左手還是右手?你選一下。」

他不說話,我笑瞭笑,「那就左手吧。」

一斧子下去,左手脫離瞭身體,血濺到瞭我的臉上。

「這一刀,是替九歲的祁慕白還的。」

在他痛苦哀號之際,我又砍掉瞭他的右手,「這一刀,是替十歲的祁慕白還的。」

左腿,「這是我十一歲的祁慕白。」

右腿,「這是我十二歲的祁慕白。」

我失去瞭控制,思想脫離瞭身體。我的腦中隻有祁慕白。我似乎切身體會到瞭他當時那令人窒息的絕望。

不知道砍瞭多少刀,地上的人已經血肉模糊,祁慕白沖瞭進來,將我抱在懷中。

「哆哆。」他摸著我沾滿瞭血跡的頭,聲音有些顫抖。

我勉強對他笑瞭笑。

「祁慕白,我把壞人殺掉瞭,你自由瞭,以後不用再害怕瞭。」

「好……好……」他似乎哭瞭,我並不確定。

唯一確定的是,他終於安全瞭。

他可以,一直幸福下去瞭。

……

最近出瞭新政策。

喪屍已經除不掉瞭,人類也進化出瞭異能者,也算是和喪屍勢均力敵。另外,基地裡的各項制度也逐漸健全,以後,人類大概率就要和喪屍共存瞭,直到研究人員研制出新的解藥。

我並不關心,因為我跟祁慕白馬上就要去旅遊瞭。

在人人在基地避難的日子裡,我倆決定要來一場特殊的旅行。

臨走前,我媽酸溜溜道:「有瞭男朋友忘瞭娘啊,真是,十多年養出的閨女,就這麼把人傢的白菜拱瞭……」

這老太太說反瞭吧?

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還不是你聽說基地有人跳廣場舞,讓我把你送進去。也方便跟人聊八卦?」

「快滾快滾!」我媽惱羞成怒,「東西帶全瞭沒?」

我指瞭指一旁偷笑的祁慕白,「他有個超大的空間,啥都有,不然你以為咱用的東西是哪來的……你趕緊去跳你的廣場舞去,別再瞎操心瞭……」

將我媽送瞭進去後,我倆就直接出發瞭。

基地裡程蒼亮仔都在,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咱們去哪文?」我問祁慕白。

「都去。」祁慕白看著我笑,「隻要是你想去的地方。」

呵呵。什麼時候發展出甜言蜜語異能瞭?

我故意問:「上刀山下油鍋去不去?」  

「也去。」

我:「……」

有風吹瞭過來。朗潤鮮活的風。枯枝上有嫩蕾吐出,艷麗的,滾燙的。季節的鐘擺瞭回來,春天來瞭。

「春天來瞭啊。」

「嗯,來瞭。」

他仰頭,有光灑在瞭臉上,如初見般,漂亮的金發發著光,就這麼帶走瞭我的光陰。

一切都結束瞭。一切也開始瞭。

苦難已成過往,而黎明伴隨著新生。  

在這白雲懸碧空的春日,我們決定去遠行。

【完】

備案號:YXX19XBZnMDsxd3QNxjHPD1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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