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顏
出自專欄《非典型蛇蠍》
好閨蜜為我辦瞭一個盛大的生日宴會。
我應該感動。
如果不是兒子牽著她的手,眾目睽睽下逼我同意他們在一起。
好閨蜜掩面求我原諒,說什麼情難自禁。
二十年來,我仿佛第一次看清她。
十根手指的褶子、眼角的細紋,都不及那顆心——醜陋、歹毒。
但遠不及,我震驚用全部愛養大的兒子,居然是戀愛腦!
寧可和我斷絕母子關系,也要和一個可以當她媽的女人結婚。
「媽,我要替爸照顧麗姐一輩子。」
1
一開始,我並沒打算這麼鋪張地過生日。
原想和親近的人在傢吃一頓,聊聊心裡嗑就算瞭。
奈何兒子(江君升)強烈反對,撒嬌抱著我。
「不行,我媽過生日怎麼能小氣?」
閨蜜(於桂麗)也勸,並大包大攬瞭宴會的一切事務。
最終架不住他們遊說,我給生意夥伴們發瞭請帖,打算大辦一場。
現在想想,從那個時候,他們就算計好瞭。
等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落座,我的好兒子江君升就上臺發言。
前面說的還是人話,感謝我多年的撫育之恩。
聽得我眼圈都紅瞭。
這麼多年,我一邊忙事業一邊顧著他,確實不容易。
「……我知道這些年,我讓媽媽操瞭不少心。」
「但我希望媽媽能原諒我最後一次任性。」
我心裡一個咯噔,右眼皮狂跳不止。
怕他胡鬧,我使瞭個眼色,讓助理小朱把他帶下來。
沒想到江君升犟脾氣上來,把小朱推到一邊。
對著話筒說:「我有女朋友瞭。」
當時我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談個女朋友,沒什麼大不瞭的。
還有心思偏頭和閨蜜(於桂麗)調侃幾句,卻發現身邊的座位空著。
我往後面看瞭看,搜尋閨蜜的身影,迫切想和她分享兒子談對象的喜悅。
江君升他爸死得早,多虧於桂麗的幫助,我才能安心打拼事業。
在我心裡,君升幾乎可以說是我和閨蜜於桂麗共同的孩子。
忽然被身邊的人碰瞭下胳膊:「江董?」
緊接著一片嘩然,我無比震驚地看到於桂麗不知什麼時候也上瞭臺。
我的好兒子江君升居然將她攬到自己懷裡。
於桂麗捂著臉,似乎在哭。
江君升拍著她的背,唇近耳側,不知道在說什麼。
那種親昵,絕不是一個晚輩對長輩的。
周圍人已經議論紛紛,有幾句聲大的飄進耳朵裡:
「大庭廣眾膩膩歪歪的,該不會這個就是他女朋友吧?」
「不能吧?女朋友她媽還差不多!」
「江總的兒子有毛病?」
我也看得一陣惡寒,但當時的我,還天真地以為他們會有底線。
直到兩個人一起看向我,那眼神中的期待令我不寒而栗。
接下來的話,更是令我如墮冰窟:
「媽,麗姐就是我女朋友。」
我腦裡仿佛一道強光閃過,耳邊一片轟然。
左邊伸出一隻手,扶住瞭我將傾的身子。
我感激地看瞭一眼董總,示意沒事。
好歹是親生的,我不能就這樣暈過去。
絕不能讓他背上氣暈親媽的罪名。
2
我強撐著站起來,舉起酒杯敬瞭一圈。
議論的聲音終於平息。
所有人都註視著我。
「兒子不懂事,和大傢開瞭個玩笑。」
「我敬各位一杯,當賠罪瞭。」
如果江君升還有點腦子的話,就應該順著我給的臺階下瞭。
不知道說什麼,閉嘴總會吧?
可他就像遇到真愛的莽撞女生,智商瞬間窪地。
「媽,你知道我沒開玩笑。」
我皺眉打斷:「今天是我生日,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可江君升不管不顧,非要我表態:
「媽,我就要你一句話。」
「我和麗姐在一起,你到底同不同意?」
我盯著於桂麗,仿佛第一次看清這個人。
「孩子叫你麗姐,你什麼反應?」
於桂麗捂著臉嗚嗚哭出來,直說對不起。
可很快,她抬起臉:
「喬喬對不起,但我真的已經用我最大努力拒絕這段感情瞭。」
「這就是你努力的結果?」我譏笑,「想叫我媽?」
「媽,你別針對麗姐,是我非要追求她的。」
江君升上前一步,護住於桂麗。
兒子身材高壯,將嬌小的於桂麗遮得嚴嚴實實。
他爸剛走的那幾年,是我最艱難的時候。
才出月子,就得拼命喝酒拉客戶。
賠著小心,甚至喝到胃吐血,才還上他爸的賭債。
之後一路打拼,中間的辛苦不用多說。
好在積攢瞭資本、人脈,成立瞭自己的公司。
也會有累的時候,但看著兒子可愛的臉,我覺得一切都值得。
那時候,我就安慰自己,等兒子長大,他也會保護我。
兒子也奶聲奶氣地保證:
「媽媽,我長大要變成奧特曼,打倒所有欺負你的怪獸。」
當然也沒真想他這樣,做父母的還是希望自己能守護孩子一輩子。
可現在,為瞭旁人,我的好兒子將所有風雨兜頭潑向我,澆我個透心涼。
「各位,不好意思。宴會到此結束。」
我讓助理小朱幫我送客。
幾個和我關系好的老總,主動站起來幫我賠不是:
「各位對不住瞭,江董這邊有傢事需要處理。」
「是啊,誰傢還沒有個熊孩子呢。」
這傢酒店在我公司旗下。
原打算閑雜人等走瞭,我就關起門來教育孩子。
沒想到我的蠢貨兒子,居然嚷嚷起來:
「哎,你們別走,給我和麗姐做個見證。」
「做什麼見證?」
我不輕易動怒,江君升縮瞭下脖子。
緊接著於桂麗捏瞭捏他的手。
他才又梗著脖子說:「媽,無論如何,我都要和麗姐在一起。」
「行,大傢做個見證。」氣到極致,我反而陷入一種詭異的平靜,「從今天起,我江喬和你江君升斷絕母子關系。」
我如此果斷,江君升和於桂麗都驚住瞭。
就連董總也勸我不要沖動。
但我心意已決,叫來保安,把江君升和於桂麗請出去。
於桂麗難以置信:
「喬喬你怎麼能這麼對君升?他可是你兒子啊!」
「我曾經以為他也是你兒子,可你做瞭什麼?」
「於桂麗,有你珠玉在前,我就算把他塞回肚子裡流掉,都不過分。」
「哼,誰稀罕當你兒子!」
我的好兒子尥蹶子就要走。
於桂麗死死拉他,忽然哎呀一聲,整個人居然被公主抱瞭起來。
我那沒經過社會毒打的好兒子,挑釁地看瞭我一眼,大步流星地抱著於桂麗離開瞭。
整個會場陷入一片靜默。
但目光是有聲的,同情可憐、幸災樂禍一股腦地湧向我。
幾乎要吞沒我。
我其實可以離開的,但還是笑著舉杯示意聚會繼續。
都是商場政界中的人精,大多數當做不知道。
有安慰我幾句的,但都是點到為止。
當然也有嘴欠的,比如上個月被我公司搶瞭大訂單的林總:
「小江,別怪我多嘴,但你也太不會教孩子瞭。」
我笑笑回懟:「還沒恭喜林總喜得外孫。」
林總被氣得胡子都翹起來瞭,但也無話可說。
林總的女兒和已婚園丁私奔未婚生子,是圈子裡的大笑話瞭。
我江喬教不教得好兒子,輪不到旁人說三道四。
3
生日宴成瞭笑話,但我還是找補瞭一些。
沒有親情、友情,還可以有利益。
我強打精神,硬是談成瞭幾筆之前沒拿下來的合作。
「江喬,背後人傢都說你是商界的活閻王,殺伐果斷,六親不認。」
「我以前一直不服你。今天我才看明白瞭,就沖你這格局,跟你合作靠譜!」
聚會散場,董文濤怕我想不開,堅持要陪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為瞭避嫌,主要是怕兒子不開心,我盡量避免私下和他接觸。
但十多年來,他還是默默守護在我身邊,說不感動,那我可真是活閻王瞭。
其實我和他也嘗試在一起幾次。
但總是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實現。
要麼是我覺得孩子太小,又被孩子他爹出軌傷透心,拒絕瞭。
要麼是我一心打拼事業,暫時不想談戀愛。
後來事業有瞭,孩子也長大瞭,我也真的動心瞭,偏偏兒子對他總是一臉敵意。
甚至在初中的時候,還鬧過自殺。
之後我就和董文濤講明白瞭,讓他考慮其他人。
他說好。
可這麼多年,還是孑然一身。
酒店頂樓花園餐廳,月色如水。
董文濤掛斷電話,安慰我:
「放心,消息壓下來瞭。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估計你得有一陣煩瞭。」
我揉瞭揉太陽穴,苦笑:「不是頭條就謝天謝地瞭。」
「君升那邊,要不要我調和下?」
「不用瞭。這孩子對你有偏見,你出面反而令他多想。」
「就聽我倒倒苦水就行瞭。」
其實最令我生氣的,並不是兒子和我閨蜜在一起。
而是他們不顧場合,逼我在眾人面前同意他們交往。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瞭江君升他爸許國宴。
在我孕期逼我離婚,大言不慚說要追求真愛。
死後一分錢都沒留給我們母子,隻留下一張 200 萬的賭債欠條。
還有我的好閨蜜於桂麗。
我看她無依無靠,又沒有一技之長,才收留她。
把兒子交給她照顧,每個月給她開工資,各種紅包不計其數,甚至還送瞭她一套別墅。
可她居然惦記我兒子。
至於我兒子,就更別說瞭。
我可以接受他凈挑父母缺點長。
可以接受他智商不高,情商墊底。
可以接受他沒有辦事能力,在公司隻能掛個虛職。
但我不能接受他不分場合、不分對象、不計後果的戀愛腦行為。
董文濤問我打算怎麼辦,無論我做什麼,他都站在我這邊。
說完,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這話說得好像有點戀愛腦瞭。」
我笑瞭,他怎麼可能是戀愛腦?
我毫不質疑董文濤愛我,但那是一種健康的愛。
沒有打擾我生活,也沒有攪亂他自己的規劃。
「你怎麼也得高級點,是碗豆腐腦啊。」
「至於那兩個,冷他們兩個月,之後再說。」
當然,卡什麼的都得凍結。
以江君升的花錢速度,不出一個月,就得慫恿於桂麗賣別墅。
4
三周後,於桂麗在我去公司的必經路堵我。
這是她第三次試圖和我溝通瞭。
之前小作文微信,我直接拉黑瞭她微信、手機號。
第二次,她在總公司門口堵我。
我連看都沒看她,讓助理小朱交代保安,以後見到這人就轟。
這次,我的加長豪車都沒減速,直接從她身邊開過去。
剛好昨天下瞭雨,濺瞭她一身泥水。
誰讓她不好好站在行人路上呢。
就算撞死她,司機都不用負責,搞不好是自殺呢。
「喬喬,你聽我解釋!」
「君升是個好男人,你別誤會瞭他!」
好男人?我冷笑。
我讓你把他當兒子,你卻把他當男人?
「老季,別開太快,也別太慢。」
司機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江董,您放心,我遛狗最在行。」
我氣定神閑下車,不遠處的於桂麗還在氣喘籲籲地跑著。
我隻餘光掃瞭她一眼,交代小朱幾句就進瞭公司。
幾分鐘後,我和於桂麗在私人會客室見面。
顯然,她精心地化瞭妝容,極力想顯得年輕些。
可污水濺瞭她一臉,弄得睫毛膏活像蒼蠅腿。
臉上還縱橫著粉底混合污水的泥粉道子。
因為跑得急,新做的發型也亂瞭,幾綹掉下來,黏在她臉上。
有點像許多年前的雨夜,她跪著求我收留的模樣。
我攥著她手臂,讓她去看私人會客室的那面大鏡子。
鏡子裡,同歲的我和她顯然是兩個年齡段的人。
我有錢,指甲發絲都有人精心護理,今天高盤起的發型也是出自明星設計師之手。
「瞧瞧你的德行,配得上我江喬的兒子嗎?」
誰也不想做活閻王,但不放點狠話,不用點手段,就隻能挨欺負。
「喬喬,我知道你嫌棄我年紀大配不上君升。」
說著說著,竟然捂臉哭瞭起來。
想到我以前居然很吃她這套,就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
「於桂麗,收起你這套。」
「我明白告訴你。就算年紀大得能當他奶奶,我也可以努力消化。」
「我最恨的是你們設計背叛!」
「選擇在我生日會上逼宮,是你的主意吧?」
於桂麗不肯說話,隻是哭得更大聲瞭。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要麼帶著一千萬離開我兒子,要麼以後你們死活和我無關。」
我把脫離母子關系的書面協議扔到她眼前。
於桂麗顫抖著手,剛拿起來看瞭一眼,又給我扔瞭回來:
「你不會的。」
我好心提醒:「君升揮霍慣瞭,你養得起嗎?」
於桂麗忽然跪瞭下來,跟演戲似的,膝行到我跟前:
「喬喬求你別這麼狠心。」
「我和君升是命中註定,必須要在一起的。」
我譏諷:「你不是說你心裡一直有一個人嗎?見瞭我兒子就忘瞭老情人?」
於桂麗搖頭,流下兩行清淚:
「你不懂。」
當時我真不懂她什麼意思,也懶得追問,隻是催促她做選擇。
沒想到,她也拿出一份文件遞我。
居然是一份生育能力報告書:
「喬喬,雖然我年紀大些,但我還是有生育能力的。我保證會給你生個孫子的。」
「你就讓我和君升在一起吧。」
我忽然一陣反胃:
「於桂麗,別告訴我你和江君升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瞭!」
於桂麗點頭,不知是想要刺激我,還是單純蠢,居然回答:「我是他的女人。」
我血氣上湧,抓起脫離母子關系的書面協議,啪啪扇瞭於桂麗十幾下。
直接碰她,我都嫌惡心。
「告訴江君升,讓他把協議簽瞭。」
「你不敢和他斷絕母子關系的!」
「你已經摘瞭子宮。」
於桂麗死死盯著我:「不認君升,死後就沒人給你送終瞭。」
沒等我說話,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我助理小朱喊著「小江總,小江總」。
緊接著,我兒子江君升沖瞭進來,使勁把我推向一邊:
「媽!你怎麼能這麼對麗姐?!」
他連忙把臉頰被我抽紅腫的於桂麗扶瞭起來。
完全不顧我——他的親媽,後腰重重撞到瞭大理石桌角。
我腰原本就有毛病,一撞更是雪上加霜。
疼得我臉色煞白,身體也忍不住彎成蝦米。
助理小朱忙扶住我,打電話叫醫生。
江君升也嚇壞瞭,想靠近卻又舍不得松開於桂麗:
「媽,我不是故意的。」
「但你也不能讓麗姐跪著啊。也太侮辱人瞭。」
我痛得厲害,懶得和他拉鋸戰瞭:
「君升,媽媽心寒啊。」
「你還記得我的腰病是怎麼來的嗎?」
當年君升年紀小差點出車禍,是我推開瞭他。
自己卻腰部受傷嚴重,被醫生說可能終身癱瘓。
求醫問藥無效,復健又太痛苦。
我一度想放棄,是君升哭著說:
「小朋友說我媽媽是個殘疾。我不要媽媽是個殘疾!」
我也哭瞭:「不會的,媽媽不會殘疾的。」
為瞭他,我咬牙做復健。
多虧董文濤推薦瞭位老中醫,針灸瞭一年,我才能正常行走。
「如果你還記得,就立刻和這個賤人斷絕關系。」
「十到一,給我個答案。」
數字一個個減少,江君升卻還是站在於桂麗那邊。
我以為我會很失望。
但我發現說出「一」的那一刻,我的心無比平靜。
在小朱的攙扶下,我坐下簽瞭那份協議書。
於桂麗急瞭:「喬喬,君升剛剛真不是故意的。還疼嗎?我幫你揉揉。」
小朱一腳踹開她:「腰能隨便亂揉嗎?」
江君升急瞭:「朱靜,信不信我抽你!」
小朱其實是我的助理兼保鏢,三兩下就把江君升摁地上瞭。
對於桂麗可沒那麼客氣瞭,直接把她胳膊卸掉瞭。
「簽完字,就給我滾。」
我已算客氣,江君升卻炸瞭,對我怒目圓睜: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當年你也是這麼對我爸的!」
「你這個殺人兇手!」
5
「你說我殺瞭許國宴?」
要不是腰疼,我都要笑出來瞭。
「不是你要爸爸雨夜從傢裡滾出去,他就不會被雷劈死!」
「你怎麼不說他拋妻棄子,老天爺看不慣他,所以劈瞭他呢?!」
「就為瞭一個素未謀面,不配當父親的人……」我萬分後悔。
「我江喬真是養瞭一個白眼狼!」
江君升大聲沖我吼:「爸隻是不愛你,但他很愛很愛我。」
「他是怎麼愛你的?來,我洗耳恭聽!」
真是笑話,許國宴被雷劈死的時候,江君升還在我肚子裡呢。
江君升和於桂麗對視瞭一眼,於桂麗點瞭點頭。
「這也是我和麗姐在一起的原因。」
江君升從包裡小心翼翼拿出一沓信紙,遞給我。
我看商業文書看慣瞭,閱讀速度很快。
不像江君升當瞭這麼多年的小江總,連完整的合同都沒耐心讀完。
不到十分鐘,我就全看完瞭。
每封信上,都是許國宴對孩子殷切的盼望。
「你確定他是寫給你的?」我問。
「當然!」
「每月寫一封,為什麼隻有五封?」
至少六封才對。
當年,我懷孕七個月的時候,許國宴才要追求真愛,然後被雷劈死。
江君升看瞭一眼於桂麗。
我的目光也滑到她的臉上,心中某種可能性愈演愈烈。
目光也越發冷瞭。
於桂麗磕磕巴巴解釋:
「可能……第六封……還沒來得及寫吧。」
「但國宴寫的,我看瞭真的很感動。」
於桂麗用沒脫臼的手去握江君升:「君升,你的父親真的很愛你。」
我冷笑,從裡面抽出一張,扔到江君升跟前:
「這裡面寫今天給你吃瞭香蕉。」
「就算你是豬腦子,也應該知道這不可能吧?」
於桂麗皺眉:「孕婦吃不就相當於胎兒吃瞭,有什麼好奇怪的?」
江君升臉色卻一變,攥著信紙的手指骨已經微微發白瞭:
「我香蕉過敏,懷孕時是絕對不可能吃香蕉的。」
「所以這些信根本不是寫給你的,而是給許國宴在外面生的雜種!」
我沖於桂麗冷笑:「給許國宴生雜種的三兒,就是你吧?」
江君升似乎並不驚訝。
6
「真沒想到於桂麗就是破壞你婚姻的小三。」
我腰部針灸時,董文濤在一旁陪我說話。
「信被戳穿,君升怎麼還是要和她要在一起?」
「於桂麗把他當傻子耍,他不氣?」
「君升這孩子,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瞭。」
我長嘆氣。
「看不懂別人,是因為他們城府深。看不懂江君升,是因為他蠢到讓人難以置信。」
於桂麗早就對江君升坦誠瞭自己和許國宴的關系。
江君升認為父親許國宴和於桂麗才是真愛。
甚至戀愛腦以為這是老天讓他代替父親,和於桂麗再續前緣。
信的謊言剛揭穿時,江君升自然很不高興。
但於桂麗會說啊。
「君升,我隻想讓你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你父親對你的愛。」
「都怪我太愛你太心疼你瞭。」
江君升那個豬腦袋還挺感動的。
堅持說:「媽,我要替爸照顧麗姐一輩子。」
「於是我就讓他把協議簽瞭,趕緊滾瞭。」
「真打算放棄他瞭?」董文濤問。
我認真思考瞭一會,點點頭:
「總之公司我是絕對不可能交給他的。那幾乎是我另一個孩子。」
「還不如留給小朱。」
「那孩子窮苦出身,但為人處世很大氣,聰明又能吃苦。」
董文濤補充:「最重要的是知道感恩。」
確實如此。
就因為我資助她讀書,名牌大學畢業生居然來我公司應聘保鏢。
看瞭她的簡歷,我才知道她有多努力。
我當然不能浪費人才。
就讓她兼職助理,在我身邊多學學公司的管理。
我有心栽培,這孩子也不負我期望。
比戀愛腦孽障不知強瞭多少倍。
至於江君升……
「等過幾天沒錢瞭,我看他怎麼辦!」
原以為他會回來求我,我卻低估瞭兩個戀愛腦加一起的智商。
7
我之前也擔心過江君升不肯乖乖就范。
搞不好自導自演一場綁架。
兩個星期後,沒有劫匪的勒索信。
擺在我面前的,是他們的婚禮請帖。
不隻我,商界的許多朋友都收到瞭。
就連江君升一向討厭的董文濤也收到瞭。
看來他們真是想錢想瘋瞭。
我一眼就看穿瞭他們的小伎倆。
不過是惦記份子錢唄。
我所在的圈子,迎來送往可都不是小數目。
江君升和於桂麗結婚的七星酒店極盡奢華,樓頂還有停機坪。
自然也貴到離譜。
他們隻租得電動門隔出的三分之一場地。
這還是他們賣表賣車賣別墅籌出來的。
江君升通過小朱問我的意思,我明確表示不會出席。
可婚禮那天,江君升還是見到瞭我。
我本就長得年輕,又好好打扮一番,更是光艷奪人。
往於桂麗身邊一站,誰敢說我是婆婆?
儼然我才是女主角。
於桂麗的眼神暗瞭暗,有些委屈地看瞭眼江君升。
可惜他完全沒註意到她的小情緒。
他很激動,臉上滿是熱切:
「媽,我就知道你會想通的。」
我不置可否地笑瞭笑。
江君升專門給我商界的朋友留瞭最靠前的十桌,他們都湊過來和我寒暄送禮。
化肥大王送瞭一個超大的尿素袋子,江君升、於桂麗滿臉嫌棄。
我「不經意」敞開一個口,滿登登的金條閃瞭他們的狗眼。
開銀行的李姐直接讓助理抬來兩個保險箱,告我密碼是我生日。
還有人送上價值連城的美玉珠寶。
巨額金錢以可以預料、難以預料的形式送到我跟前。
其實不必這麼誇張。
除非送高價珠寶,我們圈子走關系都是一張寫著密碼的銀行卡瞭事。
這是我的小請求。
我要讓江君升切實體會到,他放棄的東西,有著怎樣的分量。
一一謝過,我吩咐小朱收起來。
於桂麗先急瞭,自己不吭聲,推江君升出來。
江君升當然也舍不得:「媽,我們自己保管吧。」
我故作疑惑:「你和我已經脫離母子關系瞭,有什麼立場保管我的錢?」
江君升和於桂麗的臉色變瞭。
「如果沒有我,這些叔叔伯伯阿姨嬸嬸的,知道你是誰嗎?」
「你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們來參加你的婚禮?」
江君升廣發喜帖,商界的朋友都為難地試探我的意思。
我明明白白告訴他們,我江喬和江君升已經脫離母子關系。
所以這個錢,隻能進我的腰包。
江君升沉不住氣瞭:「但是他們就是來瞭啊,沖著我江君升!」
「原本你能來,我很高興,但如果你想搗亂,就請你離開!」
「你以為我是來參加你婚禮慶典的?」
「我隻是路過。」
我沖董文濤笑笑,他過來挽住我的手臂。
這還是我和他第一次在江君升面前這麼親密。
董文濤拍拍我手背,笑容滿面:「今天是我們的訂婚宴。」
小朱腦袋反應快,用遙控打開瞭電動門。
靜音門緩緩上升,剩下的三分之二場地露出真身。
江君升看紅瞭眼,恨不得要把我生吞活剝:
「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和他搞一起!」
「你能追求幸福,我憑什麼不行?」
董文濤費勁佈置的場地奢侈高級,更顯得江君升這邊寒酸小氣。
13.14 米高的蛋糕,我和董文濤一起操縱無人機來切。
江君升原本為我商界朋友留出的前排已經空無一人。
我的朋友們見我行事毫不留情,說瞭不少讓江君升下不來臺的話:
「我的尿素袋子再上不得臺面,裡面裝的也是黃金。最怕有的人敗絮其中,是個草包。」
「草包也就算瞭,隻怕草包不知福,自己把自己的福氣前途都作沒瞭。」
「草包配草棚,也算認清自己價值瞭。」
……
江君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說不出什麼。
這些年來,他跟著我從這個局到那個局,也明白自己的結婚宴不入流。
我那邊新鮮玩意多,於桂麗的親戚都伸脖子往我那邊看。
邊看還邊議論,婚禮主持多次要求肅靜,都不奏效。
最後氣得江君升把話筒一砸,感謝詞也不念瞭。
剛好有個小孩嘴饞我們那邊的點心,高叫:「媽媽我要吃那個!」
江君升便把氣撒到小孩身上,罵:「吃個屁,一群 low 貨,我席錢都賺不回來!」
他的樣子兇狠異常。
我看在眼裡,很自私地希望這孩子從未存在過。
小孩被嚇得嗷嗷大哭。
還不幸引發瞭連鎖反應,一傳多,嗚哇聲一片。
小孩媽媽不樂意瞭,攔著江君升不讓走。
辱罵推搡升級成打鬥群架,婚禮慶典頓時亂成一鍋粥。
小朱重新降下電動門,完全隔絕瞭那邊的鬼哭狼嚎、污言穢語。
我置身在熱鬧喜慶中,忽然意識到原來沒有兒子,我可以過得更好。
以為會很悲傷地接受這個發現。
似乎,並沒有那麼難受。
8
江君升回來求我瞭。
他說自己想通瞭,明白我是為他好。
還說自己已經和於桂麗離婚。
以後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工作,不辜負我的期望。
但他也跟我提出瞭要求:
「媽,你能不能不和董文濤結婚?」
「我不想有個後爸。」
「他不會真心對你好,半路夫妻走不到頭的。」
我憐憫地看著這個「前兒子」,居然到現在,他還搞不懂我生氣的點。
連哄人的謊話都說不到我心坎上。
但我沒多說,隻是十分幹脆地拒絕瞭。
我知道他不敢耍脾氣。
這次回來,其實是他和於桂麗演的一場戲。
兩人想得挺美,先暫時假裝分開。
等從我手上拿到遺產,再光明正大在一起。
小朱向我報告的時候,不得不說,我有一絲懷疑。
畢竟這麼私密的事情,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直到她拿出瞭視頻,江君升居然向我公司銷售部長許諾。
「隻要我拿到遺產,就提你做副總。」
我還是高估瞭他,原來他的錢早敗光瞭。
賣表賣車賣房隻是還信用卡,結婚慶典的錢是管銷售部長林鐸借的。
林鐸肯「投資」,自然是想要更多利益。
江君升的提議正中他下懷。
所以林鐸絕對不會向我投誠。
我漫不經心開口:「林鐸能向你透露這麼多,小朱你和他關系不一般吧。」
「董事長,我是你的人。」
我微微瞇起眼,想從那張稚嫩的臉、那真誠的目光中辨出真偽。
然而,許是陽光太充足,她整個人顯得無比聖潔真摯。
以我的經驗,隻有人性的兩個極端,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董事長?」
「小朱,你說,他們想讓我怎麼死呢?」
9
江君升剛回傢第三天,我「突發」腦梗。
幸虧送醫院及時,才僥幸生還。
但語言功能幾乎喪失,右邊身子也完全癱瘓。
江君升倒孝順,和小朱交替照顧我。
隻是他戰略性地「笨拙」。
喂粥能燙到我的嘴,幫我翻身幾乎要把我胳膊握斷。
我一一忍瞭。
小朱心疼我,另外請瞭一個女護工。
江君升不插手瞭,但還是陪著我。
來探望我的人,不知內情,都稱贊他孝順。
化肥大王直拍他肩膀:「升崽,這才像個人樣!」
江君升姿態很低,嘴甜叫著「大爺」,還殷勤地送出去。
往回來的腳步聲,忽然頓住。
我扭動著我「本不能動」的脖子,看到瞭本不該看到的一幕。
拐角裡,江君升彈瞭彈自己的肩膀,一臉嫌棄。
但再進來時,他卻對我說瞭許多化肥大王的好話。
讓我一定快點好起來,別讓老朋友擔心。
董文濤除瞭我進醫院時露過面,之後就不見人影。
江君升對我講「大道理」,告訴我董文濤不可靠,還是親兒子可靠。
我流著眼淚,嘴斜地蹦出幾個詞。
江君升聽得眼睛一亮。
幾周後,我主動簽署瞭公司股權轉讓協議。
江君升得到我全部股份,成為公司最大的股東。
權力與金錢是面照妖鏡。
江君升露出原形,找茬把小朱趕瞭出去。
還帶於桂麗登堂入室。
於桂麗看到我的樣子,登時就流出兩行眼淚:
「君升你先出去,我想單獨和喬喬說說話。」
10
「江喬,你終於得到報應。」剛剛還流淚的臉上揚起痛快的笑意,「仗著自己有錢,拆散我和國宴。」
「國宴也是太想成功瞭,所以才走瞭你這條捷徑。」
「可他到底還是在乎我的,怎麼也沒忍心和我一刀兩斷。」
明明是許國宴為錢欺騙瞭我感情。
卻被於桂麗說成我用金錢迷惑上進青年?
戀愛腦的是非觀念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手機相機咔咔兩聲,她和我嘴斜的模樣合瞭影。
「我要把照片洗出來,燒給國宴。」
「這樣他下輩子一開始就會選我的!」
我始終沉默,於桂麗卻忽然激動起來,掐著我的脖子低吼:
「江喬,我和國宴才是真愛。」
「下輩子,你別想再妨礙我們!」
前兒子竟是菀菀類卿?
實在有趣。
11
我康復的過程相當魔幻。
江君升去公司耀武揚威,於桂麗則天天在我的傢裡「照顧」我。
她與許國宴的相知相識,我已經聽膩歪瞭。
這天,管傢過來說許國宴之前存的酒已經到時間瞭。
問我怎麼處置。
於桂麗來瞭精神:「什麼酒?」
得知這酒是為慶祝我和他結婚三十周年,而存瞭三十年,於桂麗嘴唇都咬出血瞭。
「她就是個啞巴,話也說不清楚。」
「現在傢裡我做主,把酒全拿過來!」
管傢無奈,隻好把三瓶高度幹白葡萄酒都拿過來。
於桂麗又吩咐他準備佈置瞭一番。
幸虧我的臥室足夠大。
平行大床擺得下一個長飯桌。
佳肴擺滿,還用我的古董花瓶裝瞭俗氣的玫瑰。
江君升今天出差,隨便她作。
吩咐傭人不許進來後,她居然把許國宴的大尺寸照片放在桌子的那一頭。
相框兩邊還放瞭兩個花型蠟燭臺。
挺陰森詭異的情景,我卻覺滑稽可笑。
於桂麗同情地看瞭我一眼:「你現在喝不瞭。」
「但國宴的心意不能浪費瞭。」
「幹脆我替你喝瞭吧。」
窗外狂風大作,預料之中的大雨噼啪噼啪敲打著窗戶。
和許國宴拋妻棄子的那個夜晚一模一樣。
她一杯接一杯狂灌酒,很快就醉醺醺的瞭。
「我不信這酒你是為她存的。」
「國宴,今天也是我們在一起三十五周年啊。」
她又哭又笑,第三瓶的時候,直接對瓶吹瞭。
腦子實在太暈,幹脆就嚎瞭起來。
直到敲門聲響起。
「我不是說過不許人來騷擾我嗎?都是豬腦袋嗎?!」
於桂麗也有點心眼,提前鎖瞭門。
門外的聲音說:「是我啊。」
於桂麗一怔。
「……你不是這傢的傭人,你是誰?」
「還聽不出來我是誰嗎?」
「不可能的。」於桂麗直搖頭,「他……早就死瞭,又怎麼會回來?」
「今夜的雨和那天的一樣大。」
於桂麗站瞭起來,鬼使神差走到門口。
連長桌上的照片都沒收起來,直接開瞭門。
看清那個人的臉時,她如遭雷擊。
「國宴!你真的回來瞭!」
她想抱住「許國宴」,「許國宴」卻一把推開她。
大步流星走到我床前半跪下:
「喬喬,我知道你病瞭,就趕忙趕瞭回來。」
「許國宴」的臉,還像二十多年前一樣年輕。
緊接著,醫學史上最大的「魔術」上演瞭。
我抬起原本不能動的右手,嘴也不歪瞭,甚至能正常開口說話。
「喬喬,你好瞭?」
「可能這就是愛情的力量。」我說。
聽到「愛情」兩個字,於桂麗受到刺激,撲到我們中間。
抓住「許國宴」的肩膀,拼命搖著。
「國宴,我是桂麗啊,是你最愛的女人啊!」
「許國宴」很冷淡:「賤人,你不是已經和我兒子搞在一起瞭嗎?」
「可……她也和董文濤在一起瞭。」
「於桂麗,你搞我兒子,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可是他是你兒子啊。他身上流著你的血脈,我看到他就想到你。」
「我和他在一起,其實也是和你在一起。」
「現在你回來瞭,管你是人是鬼,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當年流產,你答應過我,會離婚娶我的!」
於桂麗直接給許國宴跪下瞭,哀求他回到自己身邊。
在她的愛情面前,她的尊嚴不值一提。
「許國宴」很為難:「那君升怎麼辦?」
於桂麗舉手發誓:「我會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疼的。」
「拋棄他,你不後悔?」
「國宴你要相信我,你走瞭後,我太想你瞭,所以才把他當成你。」
「許國宴」問出薛平貴的金句。
「那你當初為什麼不隨我一起死去?」
於桂麗磕巴幾秒,忽然來瞭靈感:
「我怕我上天堂,你下地獄,我倆碰不到啊!」
「鬧劇該結束瞭。」
我從床上起來,居高臨下地沖於桂麗一哂:
「三十年的幹白,你也信?不怕喝壞肚子?」
於桂麗努力眨瞭眨眼睛,一時沒弄懂什麼情況:
「江喬,你這好得也太誇張瞭吧?」
但她的重心還是在「許國宴」那兒,著急忙慌向他解釋自己那套歪理。
說什麼許國宴是出軌的,所以得下地獄。
而她一心隻有許國宴一個人。
像她這麼單純美好一心一意的女人,隻能去天堂瞭。
哪怕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許國宴」,她還是要和他在一起。
賭咒發誓她會像對許國宴一樣對他好的。
完全把江君升拋到瞭腦後。
「沈誠是吧?」我審視這個冒充「許國宴」的男人,「你果然和他很像。」
「按朱助理的要求,做瞭點微調。」
我點點頭,說實在的,許國宴這張臉,我瞧著就煩。
囑咐他看好於桂麗,我給小朱發瞭條微信。
緊接著臥室門被敲響。
看來小朱在我之前就處理完,並返回瞭別墅。
「董事長。」
小朱英姿颯爽走進來,身後跟著江君升。
他仿佛被打回原形的妖怪,畏畏縮縮。
真慶幸,他早就不是我兒子瞭。
於桂麗發現江君升來瞭,終於肯松開扒上「許國宴」(沈誠)的手瞭。
原本她應該是出軌被抓包的人,可江君升卻更像做瞭虧心事。
我贊賞地看瞭眼小朱。
小朱效率很高,很快給於桂麗與江君升分別安排瞭兩臺筆記本。
江君升有把柄在她手上,她讓看視頻,他就看視頻。
於桂麗就有些難纏瞭,但沈誠摁著她肩膀,她想起來也起不來。
我沒關心江君升面前的筆記本。
而是全神貫註盯著於桂麗正被迫看的視頻。
12
視頻裡,我的前兒子先是不屑一顧:
「朱靜,你不讓我出差,我就不出差?你算個屁!」
「老太婆可能把你當個寶。」
「在我眼裡,你就是農村的野丫頭!」
「現在公司我說瞭算,我心情好,就給你活幹,心情不好——」
江君升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他聽到瞭自己的聲音:
「林鐸,等我把老太婆弄死,就提你做副總。」
「所以你就再給我一百萬吧。我著急辦婚禮收錢。」
江君升閃過一絲緊張,但他很快笑瞭。
「老太婆又沒死。」
「董事長為什麼會突然腦梗,你心裡沒有數嗎?」
「……朱靜,說話要講證據。」
「你偷偷把董事長的營養藥換瞭。」
小朱給江君升看瞭換藥的視頻。
「……就算是我換的又怎麼樣?我他媽才換瞭一次。」
小朱表情不變:「也許董事長是特殊體質,剛吃就受不瞭瞭。」
「那隻能怪她體質不好!」
小朱微笑,卻極具壓迫力。
我感嘆,這孩子雖然與我沒有血緣關系,卻比江君升更像我。
江君升舔瞭舔嘴唇。
明顯,他已經亂瞭陣腳。
「你是董事長的親兒子,我不能把你交給警察。」
「當然,我也是有條件的。」
江君升很爽快:「說吧,你要多少錢,我都給。」
「要不我提你做副總也行。」
「恐怕你沒有這個能力。」
江君升不解,小朱卻拿出我曾經簽署的轉讓公司股權協議。
多達三十幾頁的協議,小朱翻到某頁,精準地指著其中一項條款。
「你好好看清楚。」
江君升有點不耐煩,費力讀瞭一會,頓時氣急敗壞:
「你們陰我?」
我知道,那項條款的大概意思是我隨時可以收回股權。
江君升一直有這個毛病。
我早就告訴他,不看合同協議條款,遲早會成為敵人手中的命門。
多謝他不聽。
小朱繼續說:「沒有錢、借錢、被追債的滋味,你應該已經體會過瞭。」
江君升沒有猶豫很久。
「好吧,我會和麗姐分開的。」
小朱搖頭:「你和於桂麗在別墅的客廳做過吧?」
江君升有點莫名其妙這個問題,但還是不自在地點瞭頭。
我並沒有驚訝。
當我知道江君升和於桂麗有過實質關系,就讓小朱查瞭傢裡這些年的監控視頻。
因為我工作忙,怕錯過兒子的成長,這些年的監控都保留著。
起初怕於桂麗虐待我兒子,我就沒告訴她。
原也沒報什麼希望,畢竟隻監控瞭客廳。
但……還是看到瞭辣眼的畫面。
「那時你還不滿十四周歲。」小朱很肯定。
「我要你控告於桂麗猥褻。」
13
江君升那邊看的視頻,則是我設計於桂麗的那場鬧劇。
兩個視頻,證實瞭他們兩個人所謂的愛情就是個屁!
一個是菀菀類卿,上演現在小孩嘴裡流行的替身文學。
另一個是為瞭自己,不惜出賣自己的愛人。
江君升的戀愛腦可以犧牲一切,哪怕是親媽的命。
唯獨自己不行!
兩人看完視頻都氣得火冒三丈。
雄性可能最受不瞭戴綠帽,江君升先發作瞭。
「賤人,你居然綠我!」
於桂麗挨瞭一巴掌,也不服氣。
「我哪有你狠心?辛辛苦苦照顧你這麼多年,你居然要把我送進監獄!」
明明都背叛瞭對方,兩個人卻更在乎自己遭到的背叛。
於桂麗哪能打過江君升,被硬生生薅掉一綹頭發後,她大喊「國宴救我」。
「許國宴」(沈誠)自然袖手旁觀。
江君升掐住於桂麗的脖子:
「行,我送你去找許國宴!看他救不救瞭你。」
於桂麗翻白眼的時候,我讓小朱把江君升拉開瞭。
江君升大喊:「別攔著我,我要殺瞭這個賤人!」
我隨手拿個酒瓶要遞給他。
「那你就殺吧,然後蹲個無期。」
江君升果然不敢接。
但於桂麗剛剛可是差點死瞭。
從我手裡搶過瓶子,狠敲瞭江君升一腦門子。
正合我意,單方面壓制多沒意思啊。
有瞭武器,兩個人打得更狠瞭。
幾個酒瓶子碎瞭一地。
兩個人在地上扭打,時不時發出吃痛的「哎呀痛」。
我和小朱他們退瞭出去,並鎖好門。
先讓他們打個幾十回合。
14
董文濤在一樓客廳等我。
「別鬧出人命瞭。」
我「突發」腦梗,隻是為瞭逼江君升快點動手。
自己引爆的炸彈,總比不定時的炸彈要更容易掌控。
當時我並沒有告訴董文濤。
他得知我進醫院,著急忙慌地趕瞭過來。
腳上居然還穿著洗澡的塑料拖鞋。
一向沉穩的人居然掉瞭眼淚。
那淚是熱的,熱到我心窩裡去。
可是心中總歸遺憾。
「董總您放心,我已經安排人看著那屋的監控瞭。」
「有你在身邊,你們江董真是省瞭不少心。」
小朱羞澀地笑瞭,難得流露出幾分稚氣的天真。
我卻在想,要是他早結婚瞭,也可能會有小朱一樣的貼心女兒吧。
「我不在乎江君升死活。」我摸摸肚子,「隻是可惜我再也不能有孩子瞭。」
「孩子隻是錦上添花,最重要的是我們自己過日子。」
董文濤攬過我的肩膀安慰我。
我卻還是有些意難平,沒太在意小朱的古怪。
15
江君升和於桂麗那一架打得雷聲大雨點小。
兩人鼻青臉腫,渾身都被酒瓶碎片紮得血淋淋的。
但最嚴重的,也隻是於桂麗的下巴歪瞭。
這下輪到她永久性嘴斜瞭。
江君升嬌生慣養,自然吃不住痛。
控告於桂麗猥褻,頓時從被動變成瞭主動。
我找瞭最好的律師,於桂麗被判入獄五年。
她在看守所的最後一天,我和她見瞭面。
她歪嘴,字音倒還清楚:
「江喬,你別得意,我表現好興許不到一年就出來瞭。」
我微笑:「我也希望你快點出來啊。」
於桂麗有些狐疑地看著我。
「二十年前二百萬,現在怎麼也得五六百萬瞭吧?」
「好好表現,爭取早點出來還債。」
於桂麗瞪大眼睛,咬牙切齒:
「那是國宴心甘情願替我還的賭債!」
許國宴沒有賭博的惡習。
當年我就疑心他莫名欠下的賭債和所謂的真愛有關。
可惜那時我手上線索太少,無從下手。
感謝於桂麗自曝是三兒,我才順藤摸瓜印證瞭心中的猜測。
現在我已經掌握充足的證據,不怕她耍賴:
「老朋友給你打個折。五百萬。」
於桂麗這些年一直不思進取。
我後來發達瞭,傢裡傭人多,她基本是享瞭將近二十年的福。
傢政這方面,她毫無建樹,兩千多的活也得嫌她笨手笨腳。
這五百萬,能壓她到死瞭。
「你怎麼能用金錢來衡量我和國宴偉大的愛情?」
於桂麗企圖用她驚掉下巴的愛情感動我。
我不屑一顧。
至於銷售部部長林鐸,我直接讓他滾蛋,贈送業界封殺。
16
我還把江君升從傢裡趕瞭出去。
給他租瞭一間一室一廳共用廁所的老舊房。
還安排他去化肥大王的工廠工作。
他沒有相關工作經驗,連操作工都當不上。
隻能先做庫房保管員,天天扛化肥。
江君升自然不滿意,但他心裡存瞭我會心軟的念頭。
先老老實實地幹瞭半年。
後來絲毫不見我態度軟化,他賭氣自己去找工作。
可惜高不成低不就。
從先開始痛哭流涕地道歉,到後來侮辱謾罵,甚至嚷嚷著要殺瞭我。
我讓保安報警,他在看守所裡待瞭幾天後就老實瞭。
不敢喊打喊殺,但鬧著要自殺。
我一次也沒理睬他。
但每月還是會讓小朱給他打兩千元生活費。
就當放養隻哈巴狗瞭。
突然有一天,他不來鬧瞭。
我隻是奇怪瞭一下,並沒有深究。
那時我有更煩心的事。
小朱忽然找我,提出要休息一年。
17
我不是那種提倡 996 的老板。
尤其我把小朱當親閨女一樣看待。
給她兩個月的帶薪假都行。
但商界關系、信息風雲變幻,她一下脫節一年,我真有點為難。
畢竟我以後想讓她接手公司。
「小朱,你爸媽又鬧瞭?」
「董事長您知道的,我早就和傢裡斷絕關系瞭。」
小朱傢是農村的,越窮越重男輕女。
那年寒冬,我出席一個公益活動,她衣衫單薄地跑到我跟前。
鞋子不知是撿瞭誰剩下的,隻能趿著走。
後腳跟已經有幾塊紫紅色凍瘡。
「董事長阿姨,我想讀書!」
那天江君升和我耍熊,不肯上學就想在傢玩遊戲。
我更加心疼小朱,當即就抱住瞭她,問她冷不冷。
「董事長阿姨,你好暖和啊。」
那之後,我就一直資助小朱。
我們不常見面,還是小朱來我公司工作後,我們才真的熟悉起來。
小朱出息瞭,她哥娶親也讓她出錢。
她一分沒管,不過兩老的贍養費她一直有給。
小朱一直都是拎得清的人。
我更急瞭:「小朱你要是遇到瞭麻煩事,必須和我講。」
「這是董事長的命令!」
小朱笑瞭,堅稱沒事,隻是想調整一年。
後來,我才知道她這一年去生孩子瞭。
18
五個月後,有人和我打趣。
「江董,你原來那個助理小朱休產假瞭?」
我不高興:「她還沒結婚,休什麼產假?」
卻看到小朱大著肚子的照片。
我當即給小朱打電話,生怕她被渣男騙瞭。
可是小朱不肯承認懷孕,也拒絕瞭我去看望她的提議。
我很失望,猶豫要不要重新考慮接班人的事。
又過瞭一個月,我圈子裡的人看我有些欲言又止。
開銀行的李姐忍不住,給我看瞭一段小視頻。
居然是董文濤送一個女人沖進醫院的監控錄像。
那個女人,雖然胖瞭許多,但我還是認出她是小朱。
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小朱懷的是董文濤的孩子?
小朱是絕對不會背叛我的。
而董文濤,我也不願意相信他會背叛我。
可是人們有時候,也會為瞭所愛的人做出傻事。
想到自己在他們面前流露出對孩子的渴望。
我頓時不寒而栗。
希望他們不會這麼愚蠢。
我沒去質問董文濤和小朱。
怕自己冒失,想錯。
畢竟人心是肉長的,被傷透是很難回轉的。
我耐心等待著。
終於等來想見的人。
19
江君升喝得醉醺醺:
「是不是你讓朱靜不給我錢的?」
我冷笑:「你是要飯的嗎?靠別人施舍過活?」
「江喬,你真他媽狠心!」江君升使勁兒捶自己胸口,「我可是你的種啊,你唯一的兒子!」
「需要我跟你算算賬嗎?」
「不說這些年來我養你花瞭多少錢。」
「就說把你從傢裡趕出去,我省下瞭多少錢。」
「這些錢可以供一百多個孩子讀到大學!」
江君升磕巴瞭一會兒,冒出幾乎和於桂麗異曲同工的話:
「怎麼能用金錢衡量我和你的親情呢?」
「你來糾纏我,還不是為瞭錢?」
江君升沒話說瞭,惡狠狠地瞪著我,似乎想動手。
我一點也不怕,身邊的保鏢可不是吃素的。
「拘留所沒呆夠?還是想去陪於桂麗?」
「那我殺我自己還不行嗎?!」江君升暴躁瞭。
他早有準備,摸出一把刀,刀尖對著自己的脖子。
「江喬,我死瞭,你就斷子絕孫瞭!」他惡狠狠地說。
「董事長子孫滿堂。」小朱的聲音忽然從二樓傳下來。
她抱著一個嬰兒,身後的董文濤也一臉慈愛地抱著一個。
我沒有驚訝。
他們才是我想見的人。
江君升終於聰明一回:「是那晚……我喝醉瞭……然後……」
「你個小人!騙我!」
小朱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不是付你錢瞭嗎?連續好幾個月的花銷都是我給的。」
怪不得江君升有段時間忽然消停瞭。
江君升明白自己沒有籌碼瞭,滿眼血絲地望著我。
「江董事長,為什麼你不能像別人的媽媽一樣無限包容孩子呢?」
我認真思考瞭才答:
「人要先自愛。」
無論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都不是自我作踐的理由。
20
江君升失魂落魄地離開瞭,不知道這次他是不是真的能想明白。
其他閑雜人等離開後,我對董文濤、小朱兩人都沒有好臉。
董文濤素來知道我脾氣,明智地不主動和我說話。
卻對懷裡還聽不懂人話的小嬰兒喋喋不休:
「奶奶不理我們怎麼辦啊?要不哭一個。」
小嬰兒不買賬,以為在逗他,咯咯笑瞭。
我實在忍不住瞄瞭一眼。
小朱就讓我去抱她懷裡的孩子。
我不肯接,氣不打一處來:
「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就為瞭報恩嗎?」
「難道你還要替我去死嗎?」
「媽……」
我一愣,冷不丁聽小朱改瞭稱呼,有點不適應。
「我太想這麼名正言順地喊您瞭。」
「從那天您抱住我,我就好想喊您媽啊。」
「除非您嫌棄我。」小朱笑著擦眼淚。
我鼻子酸瞭又酸,眼淚再也抑制不住:
「今天是我孫子孫女滿月,你非惹我哭幹什麼?」
「靜靜,我是心疼你啊。」
「江君升他配不上你!」
那種憤怒。簡直就是自己好閨女被豬拱瞭。
「媽、媽、媽……」
靜靜笑嘻嘻地一個勁兒喊我媽。
我問她幹嗎?
她撒嬌:「就是想多喊幾聲嘛。」
21
我後來埋怨董文濤,說他不該陪靜靜胡鬧。
他發誓說自己也是靜靜快生產的時候才知道的。
當時靜靜羊水破瞭,保姆剛好出去買菜,就給他打電話求救。
我又埋怨他知道瞭也不早告訴我。
靜靜坐月子,我也沒照顧上。
董文濤無奈:「靜靜脾氣和你似的,我哪敢說?」
我不管,又找其他地方埋怨他。
「江喬,你今天怎麼有點無理取鬧?」董文濤哭笑不得。
我伸出左手晃瞭晃:
「過時不候。」
董文濤激動得臉都紅瞭。
從兜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婚戒戴在我無名指上。
我們先領證,三年後才舉行的婚禮。
長長的紅地毯,我被靜靜鄭重地交給董文濤。
小花童自然就是我兩個可愛的孫子孫女瞭。
我還拋瞭捧花給靜靜。
但找不找對象,媽都支持。
- 完 -
□ 花開富貴
備案號:YXX1M1AwyMMTXQxomXyFlpQD